罗一与周口口的谈笑风生,以及那些信口拈来的假话,让罗二二惊讶不已。
很难将之前病殃殃不善言谈的样子与现在联系到一起。
简直就是变了个人一样。
“阿耶根本就没写过信回来,也没有那些嘱咐,你为何要这么与周牙郎说。”刚刚走出草市罗二二便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盯着让他又近亲又陌生的罗一轻声问道。
“是不明白我为何要这么做,还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与周胖子的应酬,让罗一感到身体十分疲惫,本想随意敷衍一下。但是看到罗二二目光中的那份认真与不解,罗一还是打起了精神。
“先生讲过,说谎就是无诚,无诚便会无信,这不是君子该有的品行。”罗二二给出了答案。
罗二二的严肃回答,让罗一慎重的斟酌起来。
能问出这个问题,证明这孩子已经开始树立三观了。
如果解释的不好,不但对这孩子的认知是一种冲击,还很容易给带跑偏。
原本打算给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看样子是有些想当然了。
抬手捏了捏罗二二的脸颊,罗一轻笑道:“先生教的没错,说谎确实不对。但今日我与周牙郎说谎,同样也没有错。”www.
罗二二一脸迷茫,“这是相悖的,怎么会都没错。”
罗一叹息道:“性命攸关之际,别说是说谎,便是伤人甚至是杀人都不为过。”
“这怎么又牵扯到伤人,杀人了。”罗二二更加疑惑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懂吗?”
“你不是已经决定要找个安稳去处了吗。”
“我与周牙郎的对话你没听到?”
“没听到,我会问你为何要说谎?”
罗一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吐槽道:“你小子应该送到工地去,抬杠是个好手。”
“?”罗二二一脸懵逼。
罗一拍了拍驴子,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剔除掉躲避几年以后的战乱因素,将心中的担忧以及与周口口对话的潜台词给解释了一遍。
罗二二小脸吓得有些发白:“大兄,你是不是想多了。
大伯与二伯会狠心害了咱们的性命。
刘二与王黑头他们奴大欺主。
柳城的那些朝廷命官也是贪婪之辈。
让你说的好像这世上都没好人了。”
罗一撇撇嘴,“我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郎君,你是一个还留着总角的孩童。
眼热咱们家业的人绝
对不会只有大伯与二伯,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轻轻拍了拍罗二二的头,罗一又假装愠怒道:“以后再敢把我想的那么不堪,小心我抽你的屁股。”
罗二二鼓了鼓脸,就这身子骨,还抽屁股呢,跟挠痒痒没什么两样。
不过想到兄长只是行事太过小心,而不是变成了满嘴谎言的小人与骗子,罗二二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走了这么远的路,又光看着周牙郎大快朵颐。
我的肚子早就饿了,进城咱们就去食肆吃些饭食吧。”
罗一摇摇头,“不去食肆,去酒肆。”
罗二二笑脸一僵,停下脚步将双手一掐腰,气哼哼道:“都打问过周牙郎了,还说去酒肆不是为了吃酒与看胡姬跳回旋舞?”
“不懂就别乱说,怎么能光听一家之言,去酒肆打听消息是为了验证。”斜了一眼爱操心的罗二二,罗一没好气道:“再说,去酒肆就一定要吃酒?就不能去吃胡饼?”
罗二二一脸复杂的看着罗一,去酒肆吃胡饼,估摸除了兄长没人能想的出来了。
事实证明,去酒肆吃胡饼的人大有人在。
而且酒肆的胡饼味道还很好,都是夹了羊肉的。
罗二二吃得十分满意,就是一上午的功夫换了四五家酒肆,有些太折腾了。
罗一则是咬牙坚持了一上午的假笑男孩,通过与人攀谈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打探的消息虽然与周口口说的有些出入,但问题不大,这人还算能处,给出的建议也算中肯。
剩下要做的就是回家点钱,该买人买人,该送礼送礼了。
回到寝屋先歇息了一会,感觉精神头恢复了一些,罗一打量了一阵床榻。
发现木料用的很厚实,以兄弟俩现在的力气恐怕挪不开。
好在床板离地面有一定的高度,可以爬到床下。
将房门关好,点上油灯放在床角的地上,罗一对罗二二努努嘴,“床榻咱俩挪不动,你先钻进去看看吧。”
罗二二忙不迭的点头,他也很好奇家里到底有多少财帛。
爬到床榻下,借着油灯的亮光在地板上摸索了几下,罗二二推开一块木板。m.
把木板从床下推出去,拿过油灯向下看了看,罗二二立刻惊得啊了一声。
“怎么了?是哪伤着了?”罗一先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有些紧张的问道。
“大兄,完了。”
听罗二二的语调不像是受伤
,罗一没好气道:“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还有,说清楚是什么完了,别把大兄两字给带上。”
“你快爬过来看看吧。”罗二二没和罗一斗嘴,急迫地喊了一声。
爬到床下,凑到罗二二身旁,罗一看向揭开木板的洞口。
结果发现就是个深一米,宽不到半米,只放了一个油纸包的土坑。
难怪罗二二会大呼小叫,本该装钱地方却没钱,换谁谁都要着急。
向里探了探身子,把油纸包拿出来,罗一又四处摸了摸,打算找一找是不是里边还有什么机关。
可坑就这么大,说的不好听些,还没农村旱厕的坑儿深。
只摸了几下,见四周都是实土,罗一便收了身子,不再做无用功。
“大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钱窖里怎么就一个油纸包。”罗二二见罗一挪动身子往后退,有些不甘心:“是不是哪里有遗漏的,不再仔细找找吗?”
罗一之前还纳闷,钱窖在自己床下,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那个杨阿翁瞎编的,罗家的宅子里真是一个好人都没有。
“就这么大的地方,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哪还有什么遗漏。”罗一爬出床,将油灯接过来,对罗二二招了招手,“你也出来吧,别在里面耽误功夫了。”www.
罗二二不死心的钻进了土坑,一边四处摸索,一边带着哭腔道:“杨阿翁对我最好,他不会骗我的。”
罗一其实也有些失望,但最主要的还是感到头疼。
信誓旦旦的与周胖子定了三个胡奴,却没法付钱,这很就尴尬了。
另外,也有些担忧罗二二幼小的心灵扛不住家里全员恶人的打击。
琢磨着怎么开口安慰一下的时候,罗二二也从床下退了出来。
不过连身上的灰尘都没顾得上拍,罗二二嗖的一下就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罗二二又气喘吁吁捧了一个陶罐跑了回来,哭丧着脸道:“阿耶主屋里只有不到三贯钱了。”
“别慌,有大兄在呢,钱没了咱们再赚回来就是。”罗一拍了拍罗二二身上的土,轻声劝慰道。
罗二二小脸上满是绝望,“都这时候了,你就别胡吹大气了。
每到一处酒肆都是你请人吃酒,光看你花销了,你会赚什么钱。”
罗一被气乐了。
不过毕竟是个孩子,短视一些也正常,总比受刺激郁郁寡欢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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