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建筑风格给罗一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除了普通百姓的住宅,其他建筑都是高大而简约。
尤其是具有政府职能的各种办公机构,看着更是庄重大方,整齐而不呆板。
相应的,高大的房屋让人看着有多肃然,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有多累人。
讲究高而大,除了地面要夯实外,用条石铺就的台基也将近一米高。
最主要建筑的主材料,在这时候除了一些寺院与佛塔是选择用砖石外,都还是以粗大结实的木料为主。
没有机械,全靠人力手拉肩扛,可想而知劳动强度会有多大。
此时又值盛夏。
虽还没到正午,但强烈的阳光便将地面炙烤的炙热无比。
夯地与运送木料又扬起了漫天的细碎灰尘,让人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
光是置身其中,都让人难受至极。
罗一看到负责营造的保定军军卒的时候,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课本上《伏尔加河上的纤夫》那幅油画。
这些军卒的面庞各不相当,但眼中的无奈与麻木的表情却完全相同。
对于这种场景,罗一心中倒是没有难过。
毕竟这也属于这些军卒的本职工作,待遇也要比那些纤夫强上太多。
赶上科技与生产力都低下的年代,换了谁上去都会是这副模样。
“你的谋划与这些军卒有关?”陪着罗一转悠到了一处营造地,见他目光始终落在那些军卒身上,李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罗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这时候如果能来上一碗冰水,你说这些将士会不会欢呼雀跃,会不会干得更卖力气。”
李泌难以置信的看向罗一。
除了西都的皇宫里,这世上没有哪家会存有提供几千人食用的冰。
即便是五姓七望的世家旺族也不行。
可罗一话中的意思又再明显不过,李泌只能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打算售冰给这些军卒?”
罗一点点头,叹了口气,“可惜他们舍不得掏钱买。”顶点小说
李泌整个人都不好了。
接连几次上下打量罗一。
每打量一次,目光中的不可置信之意便浓上一分。
眼神里的疑惑之色也越来越强烈。
思索了片刻,李泌脸上的不可置信,便为了惊愕,“你是有制冰的法子?”
罗一给李泌挑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扬名已久的李先生,这么快便猜出来了。”
对李泌来说猜到这个并不难。
能存这么多冰的人,光是营造一个冰窖就不知花上多少钱,根本不会以售冰来获利。
罗一打算
以这个获利,只能是另有制冰之法。
但是听到罗一亲口承认,李泌还是有些瞠目结舌。
缓了一会,李泌摇了摇头,还是不相信罗一会在炎炎夏日,有什么办法变出冰来。
“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咱们还是回驿站,琢磨琢磨可口的吃食吧。
你若真是缺少财帛,与我知会一声便可,我那里还略有积蓄。”
罗一摇摇头,“我确实喜欢钱,但也分钱是怎么来的。
就像你送的那个银盘,我可以收的心安理得。
因为做那些吃食,我付出了汗水,付出了辛劳。
所以只有靠自己赚来的钱,花的才心安理得。
你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扭头看了看远处一个同样有商业嗅觉,同样忽略了保定军军卒不舍得掏钱的水果小贩,罗一咧嘴笑了笑。
“来时不是卜筮过了吗。你说事情能成,这会怎么就不信我能制冰了呢。”
李泌哭笑不得,“卜筮并不是什么都能预测到的。
谁知道你要谋划的是只有道祖才能做到的事。
你若这么固执己见,某不能不多寻思了。”
罗一边从腰间的佩囊里拿出了十几文钱,边对李泌撇嘴道:“某可不是骗子,是正儿八经有告身的东亭戍旅帅。
售冰可不只是光为财帛,是不忍袍泽大热天的这么遭罪。
这会儿四处尘推飞扬,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转转就回来。
等回了驿站,让你亲自动手弄出冰来,你就信我说的了。”
见罗一如此嘴硬,李泌叹了口气。
原以为遇到个有趣且心中有些沟壑的少年郎,没想到却是看走眼了。
这只是个在烹制一道上得了技艺,德行却未跟上的少年。
想要财帛到了失心疯的地步。
真是耻与为伍。
李泌望了望向着卖果子小贩跑去的罗一,打算一走了之。
可迈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李泌觉得就这么看着罗一走向歧途,实在是有些可惜。
不管是说疯话也好,不要命的想从军中获取财帛也罢。m.
罗一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且心中又存有善念。
跟着他的人也不少,若真的不管不顾,十余条人命怕是要丢在辽西城。
相遇便是有缘,还是劝诫劝诫,让他迷途知返吧。
“桃子虽然摘的早了些,可样子看着还不错。李子我尝过了,味道甜的很,你可以先吃几个李子。”
罗一将小贩的果子全都给包圆了,用粗纸包了几个桃子与一把李子,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塞给李泌,没给李泌开口
的机会,又一溜烟跑了回去。
李泌看了看手中的果子,又望了望罗一的背影,重重的叹息一声。
心思多细致的一个少年郎。
上天有好生之德,万万不能让其走上邪路。
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李泌打算找个阴凉地方等着罗一回来。
却见罗一回了小贩那,居然拉着小贩走向了正在营造的军卒。
李泌急得顾不上仪表,抓着袍子的下裾拔腿就追了过去。
虽说营造的是文职办公的场所,可好歹也算半个军事工程。
罗一有旅帅的文书在身,又是弄了两筐果子去慰问,当然能够进去。
李泌现在没有官职在身,也没有授勋的爵位,就是个普通良家子。
文人骚客知道他这一号,那些军卒大兵可不知道,当即就被拦了下来。
“我是那小郎君的兄长,我过去寻了他,马上就走。”
军卒瞥了瞥李泌,目光变得不善,“你是他兄长,你喊他小郎君?”
李泌有些哑然,刚想硬着头皮说个谎话,听到身后动静的罗一跑了回来。
“不是让你等着吗,怎么过来了。”
李泌拉住罗一的胳膊,“与我回去,莫要胡闹了。”
“胡闹?你这兄长好不明白事理。”
与罗一刚谈了几句的年轻校尉跟着过来听到李泌的话十分不满。
“看打扮,你们兄弟二人家中是颇有家资的,让一个还未及冠的半男去投军,真不知道你这兄长惭愧不惭愧。
少郎君心思机灵,与军中袍泽先结交一下,总是没坏处的。
到了你的嘴里,成了胡闹。
你到底是何居心。”
罗一没想到刚刚搭上茬的校尉还是个侠义心肠。
“郑校尉,兄长不知我是过来送些果子的,以为我是乱走,莫要气恼。”
郑校尉摆了摆手,“小兄弟不要替他说话了,方才看到你们兄弟二人在路旁驻足了半晌了。”
说完,抬手指着李泌,郑校尉冷哼一声,“这里是营造重地,你不是军中之人,先且在外等着吧。
我与小兄弟聊够了,他自然会回去。”
李泌颇为无奈,属实不太好解释为何过来寻人。
总不能说是罗一失心疯,打算用给军中制冰来骗取财帛,或是有其他企图。
只能对郑校尉尴尬地笑了笑,手却依旧紧紧拉着罗一的胳膊,“快与我回去吧。”
“真是不识好歹,小兄弟刚入行伍,打问些保命的法子你都阻拦。”郑校尉越看李泌越是来气,抬起脚就踹了过去,“我看你是恨小兄弟不死,当真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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