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的雨幕使得天地一片迷蒙。
树木的枝叶与田里的麦苗被雨滴打得噼啪作响,听着极其悦耳。
空气中泥土特有的气息与花草的香气随风飘散,沁人心脾且凉意怡人。
不过这份惬意,并没有压住罗一心中的郁闷与愤怒。
契丹人与室韦人下来的短短十几日,刚刚宽松了没多久的东亭,手头再次紧吧起来。
毁掉的大营与集市只是明面上的损失,对战死的将士与帮忙守城的佃工,还有各城高句丽人联军的抚恤与犒赏,同样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但最让罗一愤怒的,不是损失了多少财帛,而是被楞利实当做了吞并室韦人的工具人。
罗一不怕被人利用,但被利用了总归要得些好处才行。
被契丹人当成大冤种摆了一道,不但没有得到丝毫好处还损失惨重,这口气罗一是怎么都咽不下。
而且因为契丹人这么一折腾,前后耽误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辽东开始进入雨季。
而辽东的雨季向来让人喜忧参半,在适当的雨水滋润下,庄稼长得会更好。
但老天爷下多少雨可不是人能控制的,大多年景都是雨水过多。
百姓与军中的将士需要冒雨将田里过多的雨水排出去,少不得又要疏通沟渠,又累又遭罪。
而一旦开始排涝,还未合拢的城墙与铺设水泥路面的这些工程就得全都停下,毕竟没什么能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听老林…”
“我没看见!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清楚!”
安庆绪嘴里只吐出三个字,便被罗一头也没回的打断,并且来了个三连否。
“我不是,在问,旱雷的事。”
罗一这种反应,安庆绪更笃定了旱雷之事罗一绝对清楚。
但罗一的性子安庆绪也清楚,罗一不想说得事,怎么问都没用。顶点小说
无语的应了一声后,安庆绪将身上的蓑衣脱下,挨着罗一坐了下来。
“听老林说,你要派人,给契丹人,与黄头室韦人,去送酒水?
知晓你,肯定是有打算,但东亭,刚刚被他们袭扰,你这样安排,有些不妥。”
掏
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安庆绪指了指罗一的躺椅继续道:“都知道,你是个嘻哈性子。
送走,高句丽人的,民团,你便闭门,不出。
不但军中,将士,心中忐忑,外面的,百姓,也跟着心中,惴惴不安。
你怎么,也要出去,露露面,总这样下去,东亭可要,人心惶惶。怕是不复,曾经的热闹。”
“热闹不热闹全凭我一人的脸色?我若是这么厉害,契丹人就不会下来了。”
被人信任当做主心骨虽然让人感觉很舒服,但这份信任同样也是种沉甸甸的责任。
如果没有契丹人弄出的这一档子事,罗一没觉得这份责任有多压人。
但是面对眼前既赔钱又折损人手,还耽误工期的局面,罗一有了种压得喘不上气的感觉。
可欲戴王冠必受其重的道理,罗一又十分清楚。享受了身为东亭一把手带来的便利,就要承受比别人更大的压力。
带着些情绪的回了一句,罗一马上揉搓了几下脸颊,扭头看向安庆绪叹息道:“待会儿我会下去转转,送酒水的事我也会给个解释。”
“边地的,将军不是,那么好当的吧。明明憋屈的,不行,却还要在,众人面前强颜欢笑。”
调侃了一句罗一,安庆绪收了笑容,正色道:“虏获的,室韦人,肯定是没法,全都留下。
这个你就,死心吧,就算将脸,拉得再长,也没有用。
不过,我回去后,会劝说阿耶,给靺鞨人,写封信,让他们,少动些,心思。”
听了安庆绪的话,罗一先是一愣,随后拧着眉头道:“抓得那些俘虏,我压根也没打算全留下。倒是靺鞨人那边,你确定使君的话会管用?”m.
安庆绪望着窗外的雨幕沉默了一会道:“靺鞨人的朝堂上,有不少,都是昭武九姓,之人。
而且阿耶,也是从,柳城走出去的。先前,还担任过,黑水都督,与靺鞨人,还算熟悉。”
顿了顿,扭头看向罗一,安庆绪歉然一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西军,那些将领,落得
什么,结局,你也知晓。所以,阿耶,说句话,还是管用的。”
听了安庆绪的话,罗一没有感受到半分安慰,反而如坠冰窟。
学习历史与看影视剧的时候,罗一心中就有个疑问。
发生安史之乱的时候,吐蕃能趁机占据河西,甚至还打到了长安。东北这边的部族同样彪悍,却没有任何动静。
此刻得到了答案,而且仔细想想这也并不是一件有违常理的事。
安禄山镇守东北多年,怎么可能和靺鞨人没有交集。
而且没有把握后院不起火,怎么可能放心大胆的挥兵造反。
见罗一沉默不语,安庆绪知晓罗一心中在想些什么,开口解释道:“你不要,多想。
如此安排,也是为了,避免,四处皆敌。而且,靺鞨人,同样,受到契丹人的,袭扰。
稳住他们,也是为了,共同,抗击契丹人。并不是,养寇自重。”
罗一相信安庆绪是真这么想的,但打死也不相信安禄山也是这么想的。
可这种想法又不能和安庆绪说,只能硬挤出笑容,语带双关道:“你觉得我连你都信不过吗?”
安庆绪耸耸肩,轻笑道:“信不信的过,我也,与你说了。”
顿了顿,安庆绪掰着手指道:“其实,东亭这次,看似吃亏,其实是赚了的。
折损的,袍泽,不超百人。室韦人,却虏获了,不下三千。这又是,大功一件。
算上,吐六于部,短短半年间,东亭已经,克敌将近,万人。
大营与集市,的损失,上边肯定会,给与弥补,你不用,如此烦闷。
还是,把心思,放到修路,与筑城上。雨季,又不是,天天下雨。
对伏弗郁部,你有什么,打算,还是等到明年,毕竟,新兵来了,要操练过,才能上阵。”
“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靺鞨人既然可以被按住,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罗一低下头把玩了一阵腰间的都水监玉佩,缓缓开口继续道:“而且谋算伏弗郁部,也并不一定就要挥刀子。
有些时候一旦养成了一个习惯,那是会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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