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的夜空,干净通透的仿佛是一块随时会掉下来的幕布。
挂满其间的璀璨群星,仿佛更是一抬手便能摘下来一般。
让人看了忍不住陶醉于如同梦幻一般的夜色之中。
不过趴伏于巨石宫脚下的那囊多杰却根本无心观赏夜景,心中极为忐忑不安的乞求佛祖保佑。
希望能顺利的捱过赞普尺带珠丹的问责,更不要问都不问便将他治罪。
或许是佛祖真的应了那囊多杰的祈求,在他趴伏于地没有多久,一名尺带珠丹的贴身武士从宫门内走出,“那囊东岱,赞普让你入宫。”
听到这名武士的传令,那囊多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欣喜若狂。
称呼上没有改变,并且还能这个时候让他入宫,至少不用担忧不问而诛。
接下来只要小心应对,这次战败的问题应该不大,毕竟论绮里徐才是领军的副帅。
起身从北侧的崖梯上到宫门之前,整理了一下衣袍,那囊多杰跟着这名武士进入了宫内。
看到尺带珠丹后,那囊多杰没有任何犹豫,再次趴伏于地,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一脸悲怆道:“此次战败,让我大蕃蒙羞,愧对赞普的信任与器重。
独活我一人回来,更是愧对那些战死的勇士。容我再苟活一阵,待与赞普说了军情,我便追随那些勇士而去。”
“能回来就好,说这些做什么。”
尺带珠丹身为吐蕃的王,对麾下各个东岱是什么样子心里都清楚的很。
那囊多杰不是个领兵的料子,他的长处在于治理政务。
那囊氏的一万人马也全都折损在了唐人之手,没必要再责怪下去。
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搞清楚这次是如何败的。
论绮里徐领兵的能力毋庸置疑,连他都败的如此惨,这十分不寻常。
与大唐在河西与安西相争,处处落了下风,唯有东南能够占得便宜。
与南诏联合起来后,唐人之前可不单是损兵折将那么简单。
大唐构建的北起松州,南到姚州的这段防线全都崩溃。
毫不夸张地说,大唐在云南一百多年的经营已经全都毁掉。
使得剑南唐军的整条防线都将长期处于岌岌可危之中。
尤其是之前与河曲之地几次联手的剑南川西唐军
,再没了合围的余力。
此次大战之前,剑南南部的唐军更是被迫在黎州、雅州以大渡水为防线苦苦支撑。
这样的态势之下,尺带珠丹十分想知道唐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战败论绮里徐,并且将南部防线再次推到了宁远城。
至于那囊多杰所说的什么以死谢罪,尺带珠丹半个字都不信。
不过能一路逃回来已经不错了,说些场面话更是无无可厚非。
劝慰了一句后,尺带珠丹命人端了茶汤上来,对那囊多杰继续道:“赶快起来吃些茶汤,回来的这一路一定受了不少苦。”
那囊多杰眼圈一红,边流泪边趴伏于地再次叩拜道:“您的仁慈如同天上的暖日,暖人的同时也让我更加羞愧。”
尺带珠丹捋了捋浓密的胡须,摆手道:“你本就不擅领兵,怎么会责怪于你。
快起来吃着茶汤,好与我仔细说说你是如何逃回来的,六万的勇士到底又是怎么败给唐人的。
唐人在剑南几次大败,已经没有精悍的勇士,这里面的蹊跷实在太多。”
那囊多杰先是恭敬的再次叩拜,才起身接过茶汤坐在了毡垫上,长叹一声道:“不是有意推脱,此次战败真的是非战之罪。
论绮里徐率领我等过了东泸水后,已经万分小心。m.
特意在河畔停留了一天,派人探查过后才继续行军。
可唐人实在狡诈,在穿越群山直奔保塞城的途中,还是遭到了埋伏。
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山上滚落而下的巨石与滚木,勇士们再是勇武也难以抵挡。”
说到这,那囊多杰仿佛回忆起了当时的惨状,嚎啕大哭继续道:“初时六万大军就有半数死于当场。
随后为了扭转被动局势,我与论绮里徐率领勇士们冲向了山上。
先以大树作为遮挡,随后与冲下的唐军进行了死战。
但奈何唐人做足了准备,并且还有嶲州的蛮部与黎州的羌部助阵。
再怎么拼杀也无济于事,眼看着身旁的勇士一个个的倒下。”
抹了把眼泪,那囊多杰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愤怒道:“原本论绮里徐与我商议着再收拢些勇士打算冲向蛮兵。
若是能突杀去是最好,若是不能就竭力多杀些蛮兵,为我大蕃献出最后一丝薄
力。
可万万没想到,神川都督府的那些懦夫,为了像唐人乞活。
突然将论绮里徐给打杀当场,做出噬主这种恶事。
如果不是贴身族人拼命护着我,连我也会死于当场。
最终不但没能冲向蛮部,反而只能与族中勇士与神川的那些懦夫厮杀在一起。”
尺带珠丹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那囊多杰,判断着话中所说的真假。
见那囊多杰没有趁机彰显他自己,觉得应该并不是假的。
“真是可恨,我大蕃的悍将居然死的如此窝囊。”用力拍了一下床榻,尺带珠丹对那囊多杰道:“你放心,神川那些懦夫就算死了,也会给你个交代。”
那囊多杰摇摇头,“其实逃回这一路,我也仔细想过。
陷入绝望之中,难免迷了心思一时发狂。
我被唐人抓获后,也是害怕的不行,虽然没说什么乞活的话,却也没有显出咱们蕃人的应有的勇武。”
端起茶碗吃了口茶汤,那囊多杰叹息一声继续道:“这次能够逃回,实属侥幸。
唐人将领见我领着族人拼死抵抗,稍稍有些敬重之心。m.
加之得知我是出自那囊氏,起了拉拢的心思,没有过于刁难。
看管也不似其他勇士那样,只要不是逃脱,可以随意四处走动。
趁这个机会,许下重利收买了几个知晓我那囊氏的羌人。
在他们的策应和互送下,从普安先是逃到了他们的部族,随后从道坞城绕路逃了回来。”
尺带珠丹微微颔首,这个理由他能够接受。
那囊氏是羌人出身,拉拢一些助唐的羌兵并不是难事。
那囊多杰偷偷瞄了一眼尺带珠丹,看样子应该是信了他所说的,心中长吐了一口气。
稍稍琢磨了一下,那囊多杰装作十分难过的样子继续道:“可惜唐人早早就将大不部勇士送往了长安,没能将其他的将领偷偷带回。”
顿了顿,那囊多杰又做出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道:“好在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唐人之所以能够胜得如此容易,还因为他使了卑鄙法子。
那个能发出炸雷一样响动的物件,我让说买的羌人给偷偷带了一个出来。”
尺带珠丹一愣,狐疑的问道:“唐人有能发出炸雷一样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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