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南郊京营校场是热闹异常。
京营三大营,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的营官前日就被陈良弼叫了过去。
被告知说后日皇帝要来检阅,叫他们做好准备,到时候切不可出洋相,这让三营营官面露难色,怎么皇帝为何突然要来。
三大营平日里人都凑不齐,每次点卯一半人都没有,到的也大多是老弱病残,有些人连枪都握不稳,怎么操练?
但陈良弼却不管他们作何反应,他早就把自己的亲信全部调到新营去了,这些人在他改革京营时就跟他处处挖坑作对,现在也懒得管他们死活。
只是稍作嘱咐后就让他们各自想办法去,然后忙着调集新营赶赴校场熟悉环境,到时候拱卫皇帝安全。
留下的三大营营官们面面相觑,手足无措的样子很是懵,最后不得已凑在一起三三两两商议恁个办,想着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数凑齐吧,不至于排面看着难看。于是连忙在京城中找些军户子弟亦或者京营军士子弟过来,先凑凑人数,滥竽充数。
但即使再搜罗,由于时间紧迫,人还是凑不齐,最后实在没办法,就有人开始找一些京城的泼皮无赖,许他们一些吃食银两,让他们过来帮忙串演一下,见势如此,其他人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也有样学样开始找了。
一时间,京营充斥着各种老弱病残、兵溜子、地痞无赖,喧闹异常。
有些泼皮无赖也没当过兵,更是没有进过校场,现在有机会进来,就假装会个一招两式,要舞枪弄棒一番,没想到耍花式不成,反而弄伤了人,一时间叫骂声、救命声、打趣声不绝于耳,与戏班子有一拼。
就是这样滑稽又慌忙张儿的总算凑齐了人数,剩余一天,营官们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也没办法,想着便凑了一批银子,把他们召集过来打点,嘱咐各种注意事项,让他们一定要记住,并许诺皇帝检阅时若表现的好,定会多给赏赐。顶点小说
接着开始临阵磨枪,赶鸭子上架,二话不说就拉着他们开始训练到深夜,这些人哪里遭受过这种罪,叫苦连天,心里直骂娘,大呼骗子,到时候一定要加钱。
陈良弼就静静的看他们表演,真的是临时搭戏班子,心里只觉得好笑。随后直接让新营接管校场,心里暗想真是高估他们了,就这?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这些所谓的三大营“军士”又被营官早早的叫了起来,吃过饭后就开始列队,再次强调纪律和种种注意事项,面儿上看去像是一那么回事。
也在此时,作为勋贵子弟们考较的地方,也陆续有人抵达这里了。
这些人都是勋贵子弟,除了像朱道信这样的旁系子弟,大部分都有仆人马车伺候,来了后又互相两三抱团闲聊熟络,渐渐场外乱遭拥堵起来,让校场里里外外像个事故现场。
勋贵子弟们各自聊着天,面露各异,其中有人抱着势必要拔得头筹的决心而来,有人只是应付差事,想着赶紧弄完便在城南游玩一番,更有人面露忧愁,甚至哭哭戚戚,感觉像上战场一样。
也幸亏陈良弼早有规划,提前让在校场外规划了专门的场
地让其等候,这才让营外秩序井然不少。
并且规定到时候只能自己一個人进营考校,仆人随从一律不得入内,这不免引来一阵哀嚎,不过这里军旅重地,再加上皇帝要来,自然都不敢造次,只能憋着贵公子的娇气劲儿。
等一切准备妥当,陈良弼率京营戎政厅官员与三大营坐司官以上营官正在营外等候皇帝的到来。
寒风凛冽,众人也不觉得寒冷,只是见皇帝的仪仗还没有到来,也开始懈怠,三三两两的又开始窸窸窣窣了起来。
“今日怎么没见郝添福,他去哪里了?”
最后面有五六个人营官围在一起聊天。
“今早我还见着他了呢,只是看他被人叫了去了,随后便未见其人,可能正在跟国公府的人商讨什么事吧。”
一个满脸横肉,浓眉大铜铃眼的把总询回复道。
“那就行,昨日可是跟他商量的好好的,我也给孔雄志等人嘱咐了,如果到时候陛下质询,就带人躁起来,只要把事闹大,难以收场,定让陈总督骑虎难下,下他一番面子。”m.
“呵呵,这段时间真是整的咱们不好受,得亏有国公爷撑腰,不然真扛不住。”
众人闻言笑了起来,是呀,这次定要让陈良弼难看!聊了一会,就有人骑马来报,说皇帝一行人已经出了正阳门,马上就要到了。众人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仪表,做好准备。
没过多久,就看见具卤簿仪仗的皇帝一行渐行渐近,陈良弼连忙率人跪拜迎接。
“微臣总督京营政务陈良弼率京营诸人叩见陛下,现下校场内已经收拾完毕,还望恭请圣驾移驾校场。”
朱由校自无不可,直接让何宁叫陈良弼过来,自己也下了龙撵,跟英国公等人一起朝校场走去。
没过一会陈良弼便一路小跑过来,朱由校看着陈良弼略显疲惫的样子,向英国公等人打趣道:
“看来朕来此可把泰宁侯折腾的不轻啊,是不是这几日都没睡好。”
陈良弼看见朱由校打趣关心他,便心领神会笑着说道:
“陛下能来,臣总督京营当然是要好好准备,就是怕准备的太过于简略,上不得台面,希望陛下到时候不要责备臣就是了。”
朱由校也明白他的意思,他今日是给陈良弼撑腰的,自然不会当众责难于他。
“你们看看,此人也太狡猾了,朕还没看呢,就已经推卸起责任了。”
朱由校又打趣道,一旁英国公等人也笑了起来,看起来其乐融融,没有一点风雨欲来的味道。
随后朱由校就让陈良弼带路,直接进校场而去,一进校场朱由校就感受到这校场内外官兵有很大不同。
外面的士兵虽然看起来年轻,站的很是挺拔,很有精神,但一进入营内,除四旁站岗护卫的士兵如营外一样外,其余的官兵就远远逊色。
有的也有样学样鼓起胸膛来,想让自己努力站直起来,但没过一会就泄气了,萎靡不振。
也有的抓耳挠腮,这里挠一挠,那里抓一抓,完全没有当兵的样。
更有甚至年龄差距很大的,有看起来六七十的,也有看起十六七的,现在只能努力让自己握着枪柄,不要让枪掉下来。
陈良弼陪在朱由校左
右,看着朱由校脸色越来越凝重,看了身后英国公一眼,上前悄声道:
“陛下,正如臣刚才所言,这三大营营官此番准备的很是仓促,原本就凑不齐这么多人,但听陛下您要来没有办法,只能从京师中找些军士子弟、地痞无赖来充数,才勉强凑足了这么多人。”
“呵呵,真的是劳烦他们了,先上去看看。”
说着便领陈良弼朝校场站台走去。英国公、成国公等人紧跟上去,只是成国公朱纯臣进校场后就在京营诸将中寻找郝添福的身影,只是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已到此时,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这站台是陈良弼这几天搭建的,站在上面可一览校场中央动向,等朱由校坐定,黄得功、孙应元几人也跟了上来,站在朱由校身后,英国公等人站在两侧,准备完毕后,便可开始检阅三大营。
检阅诸营自有规矩,先是要三大营各自先后入场,陈良弼再一一介绍,随后各营派人简单排阵操练,皇帝再分发赏赐就结束了。
第一个入校场的是五军营,五军营可以说是京营三大营之最,练习营阵,兵力也最多,登记造册的有四万多人。原本也是由大明各行省选调出来的精锐骑兵、步兵组成的野战军。
同时除了作战的任务外,每年还要担任训练新兵的职责,除在京卫所军士外,每年还分调中都、山东、河南、大宁等都司兵十六万轮番到京师操练,称为“班军”,隶五军营。
听着陈良弼的讲解,朱由校就明白这五军营是京营的主力,战力也应该是最强。而今又是他亲自检阅,按道理来说能站在台下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于是他也站起来,走在展台前,仔细看了看台下站着的五军营兵士,朱由校真的是直摇头,虽带着头盔,但前排兵士皆面容老相,看起来有五十余岁的兵士就占了快一半了,手握的刀枪看着都像是新擦过漆的。
朱由校回头看了看陈良弼,对他说道:
“五军营既然是京营之最,也是最能征善战之士,那朕就简单检校下,现在这校场站上一炷香时间(三十分钟),朕想这应该问题不大吧。”
“遵命,臣这就吩咐下去。”
朱由校也不理会,直接回到正座位上,开始看着下面人的表现。
听到陈良弼宣布的旨意,在场诸人内心叫苦不迭,营官们事前也没说啊,现在十一月,北风凛冽,寒气刺骨。原本以为就让皇帝看一会,他们也是强打着精神,挺起胸膛,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坚持住,马上就结束了。
但怎么还要站一炷香的时间,这谁能扛得住。
悄然寂静,站台上许多人都看着站台上点燃的那一炷香,朱由校发现自己的考验对这些人良莠不齐的人来说还是很难的。
这还没到十分钟呢,就开始有人摇摇欲坠。还未到十五分钟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陆续倒地了,随后倒地的人就似那蔫了的韭菜一样多了起来。
朱由校转头看了一眼那一炷香,这还没烧到一半呢。看着横七竖八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他心里不觉得叹息又满脸嫌弃道。
“好了,朕知道啥水平了,演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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