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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梦终觉醒

叶向高去文渊阁,与刘一燝等人如何言语暂且不说。

且说魏忠贤直接去了东厂,立刻嘱咐人将英国公不用缴纳赃银,同时入选考校的勋贵子弟之家赃银可缴纳一半的消息放了出去。此消息则立马在勋贵之中掀起波澜。

英国公一脉自不用说,张维贤之子张之极听到旨意,自是喜不自胜。

他与朱纯臣的嫡长子朱道楷也是多年好友,现在他们家听到要跟定国伯家一起凑这五百一十万两银子。

且不说他们两家是否真贪了这么多银子,哪怕是真贪了,那肯定不只是他们家拿的,支系旁系乃至家仆都曾上下其手过。

现在皇帝放出话来,要算总账,自然是让他们两家哀嚎不已,于是纷纷就如何分配脏银开始扯皮,但现下朱纯臣一脉早就除了爵,已贬为庶民,失了官名傍身,自然没多少话语权。

据张之极所知,一共五百一十万两银子,朱纯臣家认了三百五十万银子,现在为了筹措这批银子,已经把窖银挖了出来,各处生意、家产、庄田、田产等也筹划着转让,甚至都考虑把祖传宅邸给卖了。

见到这种惨状,他心里不由的庆幸能够躲过这次劫难。但也难免兔死狐悲,于是想着能不能出手帮忙一下。

只是他把这个想法刚给张维贤一说,就迎来了张维贤的呵斥。

“你是要害死我们家吗,不明白这皇上旨意中的别有用意吗?他让我们不要缴纳赃银,就是想让我们自绝于勋贵。现在我们再出手帮忙,怕这些勋贵不仅不会感激我们,而是更加觉得我们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还会引来陛下的猜忌。”

张之极见到父亲劈头盖脸的呵斥,面露委屈,不服的低声说道:

“我知道也不应该,只是这陛下也太狠了,法不责众,京城勋贵哪家没做,为啥这般追究到底,还是成国公朱纯臣说得好,事缓则圆,陛下太心急了。”顶点小说

没想到这让张维贤一听,气得直发抖,他先看了看四周有无人偷听,于是拿起茶杯就朝张之极这竖子身上扔去。

看到茶具向自己这边飞来,不敢躲避,只见茶具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在他面前四散稀碎。

“啪!”

“你要害死我们英国公一脉嘛,以后这种话少说,不要把皇帝当小孩,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父亲如此说,更加激起张之极的愤懑之情,自成祖以来,皇帝都没有这么欺负勋贵过。

“这又没啥,要不是您乾清宫护驾,他能当上皇帝?我看皇帝他也是还您的恩情。”

此话一出,张维贤瞬间愣在当场,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缓了会神,连忙大声呵斥道:

“闭嘴!不要胡说!”

随后怒目铮铮的盯着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这般愚蠢到祸从口出的道理都抛脑后了吗。

“跟我去祠堂。”

英国公府上噤若寒蝉,祠堂大门紧逼,门外张维贤的正室王夫人等人,在祠堂外听着祠堂内撕裂的叫喊声,焦急的来回踱步,却不敢上前敲门。

“我让你说这

般胡话,成国公跟定国公府的教训还不够吗?这几天那被抄家的四十多家的教训还不够吗?你是不是也想让我们家也遭此劫难才肯罢休?”

张维贤拿着藤条狠狠的抽打在张之极的身上,背后一道道血痕与撕裂的叫声宣示着张之极所受的痛苦有多重。

张维贤边打边训斥,不过气也一点一点消了,把藤条一扔,看着倒在地上疼痛不已的儿子,面露不忍之色。

“你这几日就在这里看着列祖列宗的排位思过,等他日菜市口斩首,你亲自去现场看看,看看这些逆党是什么下场。”

说完就不管他出祠堂而去。祠堂外王夫人见张维贤出来,连忙擦擦泪痕迎了上去。

“老爷,之极再怎么有过错也不用这般打呀。”

随后偷偷瞄了瞄里面,看着祠堂里被背后一道道血痕的儿子,赶紧示意身边的婆子进去帮忙看护。

“我看谁敢去!”

一声呵斥,瞬间让众人停下了脚步,不敢有所动作。

“只让医师去看,放心他死不了,这几日不得出祠堂半步,谁也不要关照,不然定不饶他。”

张维贤的话让王夫人也不敢言语,只能看着疼痛倒地的儿子,心疼不已。

说完张维贤就回到书房,他现在对朱由校是万万不能轻视了,现在这般打自己的儿子,何尝也不是表明态度跟决心。

既然皇帝已经帮他站队了,他自是不能不识抬举,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开始在案牍上写题本上书。

内容很简单,一是感恩皇帝法外开恩;二就是想走下后门,希望皇帝开恩,把在校场考较中淘汰的四儿子录取了,也一同跟着皇帝练兵。

写完检查后,他就叫来管家,嘱咐他备好轿子,他要亲自去通政司投题本。

管家听了也是疑惑,但也不敢忤逆,连忙准备转身下去安排。

“等等!”

张维贤突然叫住他,沉思了一会。

“这几天伱从票号支取三十万两银子,找个外地的商人,以他的名义买一些朱纯臣家的地产吧。现在估计很多人会落井下石,砸价去买,你们平价即可。切记不要走漏风声。”

管家随即明了其用意,点头应承了下来。

英国公亲自去通政司投题本的消息也很快在京城勋贵圈中传开,有他打样,缴纳赃款减半的五十多家勋贵也自知不能落后,也纷纷上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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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喜有人愁,作为缴纳藏银最多的朱纯臣家,现在是暮气沉沉。

自从被除爵后,以前想要攀附他们家的勋贵也纷纷与其划清界限,甚至一些家仆也想要卷些银钱趁机逃离他们家,得亏魏忠贤怕他们家交不出那么多钱,偷偷跑路。

就命东厂的人盯着府邸,来往人员都要搜,还别说,这反而让家仆卷钱跑路的情况少了不少。

今日是朱由校召集勋贵子弟在校场练兵的日子,由于皇帝要求必须住在校场,所以朱道信此时在家中准备衣物书籍,准备待会就去出发去里草栏场。

自从那

日被朱由校选入练兵以来,现在府里很难,但知道他要去练兵,给他的月例还是发放着,家中凑足银两的事也不让他插手。

“吱”

朱道峥推开院门走了进来,与平日洒脱开朗不同,现在他有些沉默不言。

“你来了,跟那山西商客谈的怎么样。”

“唉,还能怎么样,山西人做生意精明的很,五家当铺居然只给十万两,知道我家急用钱,分毫也不肯让步。”

“这些商人唯利是图,我们现在就是一口肥肉,当然想咬一口下来。钱凑的怎么样了?”

朱道信不觉得新奇,一边收拾一边询问道。

朱道峥神色一暗,没精打彩地说了起来。

“快了,卖了各地的房契、庄园、田产、铺面,也差不多了。”

朱道信一听心里不好受,百年基业就这样没了。

“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钱没了没关系,只要人在就行了。”

“真的是一场梦啊,不过醒了也好。但是七哥,你知道吗?王夫人准备要分家了。”

朱道信神情一愣,分家?自己为何也没有接到通知。

“王夫人跟朱道楷估计要守着大院,然后把剩余的银子分一分,各房都分一点,六哥准备去南京、老大准备去杭州。

我想着跟我母亲去天津府,我舅舅在那里还有些门路,想着那边也开海运了,看看有什么机会。”

朱道峥听着听着就止不住的流泪,朱道信见此也不收拾衣服了,长叹一口气,缓缓地走到朱道峥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的说道:

“没事,活着就有希望,到了天津府,定照顾好你母亲,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做事不要怕难,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我那份钱留着也没用,我自幼没有母亲,多亏伯母自小对我甚是照顾,我已把她认作半个母亲。我就做主,让他们把我那份银钱留给你,我就留在京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定帮你。”

朱道峥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流出泪了。

“呵呵,眼里进了沙子了,让四哥笑话了。不用银钱,不用银钱,我们定是够用。”

“你去了吃住都是别人的,虽是亲戚,但寄人篱下难免不舒服,多一份钱,可以置办点田产,做点生意,也好早日独立门户。”

“我早就问好了,跟皇上训练,吃住自然不用花钱,还有银钱拿,已经够用了。”

二人兄弟情深,作为兄长朱道信自然不愿朱道峥受苦,朱道峥拒绝不过也只能接受了。

两個人又交谈嘱咐良久,朱道信见时间差不多了,也准备出发前往皇城。朱道峥一路送别,出了成国公府门,门口的东厂番子自然知道朱道信是谁,也没有阻拦。

站在府邸门外,朱道信跟朱道峥道完别,看着已经没有了“成国公府”牌匾的大门,长舒一口气,扭头朝皇城走去,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首诗,于是边走边默念起来。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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