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知道,他的想法是好的,但内阁知道自己倡议做此事,定会斟酌再三,因为这牵扯的利益太大了。
有多少盐商、勋贵士绅参与其中获利,自己要动他们的蛋糕,他们怎会允许别人染指。顶点小说
不过朱由校也不惧他们,这盐税是由南京户部管辖,到时候让南直隶总督毕自严去主持改革最为合适。
“把这份题本收起来吧,明天还用得着。”
“奴婢明白。”
司礼监在紫禁城外西北角,又是里草栏场以北,所以去一趟司礼监还不是很方便,要从乾清宫北上,至万岁山的北中门而出最为方便。
而现在魏忠贤正在跟何宁二人并向而行,自北中门而出,往司礼监赶去。
“何公公真的是年轻有为,这么年轻就服侍陛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在干啥呢。”
作为朱由校的贴身宦官,哪怕是魏忠贤都不敢对何宁等人无礼,特别是看到皇帝在处罚邹义二人的情况下,保住张昶跟何宁二人。
更让他有了哪怕不讨好,也不能得罪二人的心思。
“魏公公说笑了,我只是跟在皇上身边跑跑腿,做点小事,跟您比那是远远不如,万岁爷可多次在我们面前夸您,说您做事干练忠心,让他省了不少功夫。”
“呵呵,我们这些个无根之人,荣辱都系于陛下,为陛下做事都是应该的,不要像某些人,私交外臣,那就犯了大忌讳了。”
何宁也是聪明之人,自然知道魏忠贤所指的就是王安跟邹义了。
只是他也是王安提拔上来,也知道虽然王安被撤职,但陛下对王安还是很关心的,所以暗想着魏忠贤也太老奸巨猾了,于是呵呵一笑,没敢接这一茬话,立马转移话题。
“魏公公说的对,咱们这些内臣干好本职工作就可,万岁爷让我们往东,我们就往东,不要造次、自作聪明是最好的。”
魏忠贤对何宁转移话题毫不在意,他心里明白,任何人都可以被收买,只是价位高低的问题。
他现在也有点危机感,虽然就任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但是他又是抄宫中贪污太监的家,又是抄勋贵的家,文臣又不喜欢他这种宦官,皇帝也不喜欢宦官私自结交文臣。
因此他现在唯一能倚仗的就是皇帝了,所以拉拢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是他一定要做的。
想到这他就忍不住瞥了一眼何宁,他早就调查清楚了,这何宁没有张昶那般老实,心思活泛的又很爱钱,只是碍于皇帝严厉,他也没这个魄力,所以是個很好的拉拢对象。
“万岁爷的差事要办,但是我们也不能亏待自己,宫里但凡有钱的太监,哪个没有在宫外有私宅,再娶上几房小妾,认几个干儿子,我们都是无根的人,这样也有了依靠跟慰藉。”
这说的何宁也连连点头,有些心动,但他原本在王安的教导下,还是颇循规蹈矩,朱由校又痛恨贪腐,何宁虽然想捞钱,但没这个胆子跟门路。
“他们这等猖
狂,但陛下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知道了定会震怒。”
魏忠贤见他渐渐上钩了,心中窃喜,不动神色的让后面的人不要紧跟着,然后慢悠悠的说道。
“多少年的老规矩了,再说又没结交外臣,也没有贪墨,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这倒说的是,还是努力为皇帝做事,等有了赏赐,也好购置一套。”
何宁明显心动了,酸溜溜说道。心里却向往不已,不过以他的俸禄,不知道何时能买宅子,娶上几房小妾来温暖人生。
“哎呀,这等小事,还要你买,我这些年在宫里也颇有积蓄,在京城正好有一套门面七间、到底五进院落空余着,距离皇城也不远,两个街口就到了,今日我们聊得也投机,就借给你住了。”
“不可,不可,魏公公费心了,这东西太贵重了,我可万万不能收,万一被陛下知晓了,那不得龙颜震怒。”
魏忠贤哈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莫要担心,这只是让你住,又不是给你,再说伱没偷没抢,陛下知晓也不会说什么的。”
何宁闻言就有些心动,虽然还是有些惧怕,但毕竟是一座宅子呢,这不得不让他心动。
“那就多谢魏公公,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看见何宁收下了,魏忠贤心中大喜,不怕收,就怕不收,只要收下啥事都好说了,再说这段时间抄了那么多人的家,抄家后向他孝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个宅子简直是九牛一毛。
“哈哈哈,何公公太客气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我们还是赶紧去司礼监吧,陛下也等着回复呢。”顶点小说
“好好,那我们赶紧去。”
现在其乐融融的二人赶到了司礼监,见到了还在办公批红的邹义,何宁先是查了司礼监的档案,又询问邹义此事是否属实。
邹义见何宁跟魏忠贤派人询问此事,当然知道大事不好,此事确实有疏漏。
原本这种关于拨款,政策推行等事,都是要询问皇帝的,只是神宗怠政,很多事情不看直接让司礼监批红。
那日魏忠贤还在抄家,朱由校也常去里草栏场练兵,于是他看到这个奏章,发现皇帝不在,这段时间也不问朝政,想着就直接按照从前旧制内阁的意见同意算了。
但万万没想到皇帝现在追问此事,他自知理亏,被人拿了把柄,也没有隐瞒,据实相告。
魏忠贤闻言也不客气,他早就想把邹义这个老骨头除掉了,当即传朱由校的口谕,说邹义目无礼法,勒令退休。
邹义听到后也是垂头丧气,但这种事确实是大罪,事已至此已是无力辩解,只能躬身向何宁询问道:
“此事确实是我之过,皇上惩罚我,我无话可说,但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在走之前再见一下陛下,不置可否。”
“邹公公何出此言,这可折煞我了。”
邹义与王安素来相善,所以作为王安干儿子的何宁,即使之前邹义劝皇帝惩罚他,但还是有些惧怕的,现在又
见邹义这般向他请求,心中一软,就想答应,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个就不用了吧,邹公公,陛下说是直接罢免,还是不要让我等难做。”
何宁刚想开口,就见魏忠贤断然拒绝了邹义的请求。邹义没有办法,只得又望向他,希望他能出手相助。
但想到刚才魏忠贤给他的承诺,他狠了下心,把含在口中的话咽了下去,沉默不语。
“唉,我明白了,陛下宅心仁厚,没有降罪于我,只让我颐养天年,何公公,还请带我向陛下谢恩。”
说着便向乾清宫方向下跪谢恩,何宁看着他的模样,感觉他瞬间就老了许多,身子也变的颤颤巍巍起来,在旁边小宦官的搀扶下,落寞地走了出去。
就这样,万历朝的大太监们,走的走,罢黜的罢黜,现在司礼监只剩下魏忠贤一人只手遮天了。
他从获得朱由校的信任到成为司礼监独一人,只用了半年不到,可谓是神速。
但这么做代价也是巨大的,现在不仅宫中宦官、京城勋贵恨其入骨。等邹义的消息一传出去,朝臣们也会把王安跟邹义的离去,都算在他的头上。
跟历史上魏忠贤名声相比,现在的魏忠贤仅仅用了半年不到,那真的是万人唾弃了,比历史上的恶名还要高。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朱由校对此却喜闻乐见。
在用魏忠贤之前他就想到这个结果了,魏忠贤就是自己的一把刀,用起来杀人抄家甚是好,但也仅限于此了。
如果魏忠贤杀人抄家,抄的像历史上那样党羽众多,都争着抢着为他立生祠。他也不会接受,会断然放弃这把刀。
所以现在魏忠贤做的越狠越好,他只能当孤臣,不能结朋党。
“邹义承认了吗?”
冬暖阁内,见魏忠贤跟何宁二人回来,朱由校一边看着杨涟的密折,一边看似满不关心的询问着。
“启禀万岁爷,确实是邹义做的,他供认不讳,只是说没有降罪于他,只让他颐养天年,甚是感恩。”
“朕知道了。”
朱由校听到妥善解决了,心想这也是对这些宦官们的警醒,让他们不要肆意妄为、太自以为是。
“魏忠贤,现在整个司礼监就剩下你一个了,刚刚过年,各地的奏疏都会上来,需要司礼监批准的很多,你这段时间要多担着胆子。你可知道?”
魏忠贤闻言暗自一喜,但还是按耐住溢出的神色,躬身谢恩,随后问道:
“陛下,现在司礼监只有奴婢一个人,这不合制度,还请陛下再从宫中选派些英才来,也好为陛下办事。”
“行,朕知道了,这段时间你先担着,至于其他禀笔太监的人选,等朕把名单定下来再说。”
这段时间又是过年,又是辽东战事,朱由校也把这事忘了。
不过现在司礼监只有魏忠贤一个人确实不好,心想还是需尽快确定几个禀笔太监为好,到时候再把魏忠贤的位置挪一挪,升为掌印太监,也不枉他对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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