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怕不妥,毕自严是陛下亲自定的,本身也没有什么过错,如果贸然上书怕会被陛下不喜。”
冯从吾虽说不怕上书,但这种弹劾忠良的事还是干不出来,毕竟毕自严也是为朝廷考虑。
“我们不是第一个,再说现在春季税银正在征收,这毕自严既要南直隶今年的交齐,也要补上来年的欠款,这么多税银哪里去找。
因此他定会向南直隶跟浙江的那些欠税的大族伸手,现在已经有弹劾从南边来了,浙党也会准备弹劾上书,我们只要最后出手,说此人争议太大,只要把他换下即可。”
冯从吾思考片刻,也缓缓点头赞成。
“那行吧,如果此事出来,我等便会上书,至于李三才的事,到时候就请求陛下从轻发落,至少保全其性命。”
“如此便好,我也会给李三才去信,让他坚持住,等毕自严换下去就行了。”
见冯从吾答应救援,叶向高也松了一口气,李三才跟他牵扯甚广,算是他的一个软肋,他可不想关键时刻被其波及,现在能掩盖住也是好的。
于是此事就被暗暗的确定了下来,二者又是一阵商讨,天色已晚,冯从吾也不便久留,讨论完就打道回府了。
京城风波越来越大,文华诏对的诏书让京官们纷纷上书言事。
但均田均役之事一放出来立刻登上了京城的头条,马上把文华殿诏对的事情盖了下去。
赞成者、反对者的诏书络绎不绝,纷纷开始打嘴仗,让通政司的任务无形中多了几倍,也让黄栋的报纸销量翻了两三倍。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朱由校也大概猜到了京城的风波。
毕竟这事太大了,但东林既然要做,就让他做吧,正好替他分担,让他好有精力做点其他的事情。
冬暖阁外,泰宁侯陈良弼在何宁的带领下走了进去,这是他今年第一次面圣,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陛下圣安!”
一进去就看见皇帝在案牍旁拿着题本正在批红,他也不敢失了礼数,当即问安起来。
“起来吧,张昶赐座。”
朱由校一边答复,一边耐着性子把手中的题本批完红,随后把朱笔一放,抬起头打量着陈良弼,看着他两鬓有了些许白发,不由的感慨道:
“这段时间没见,你的白发也多了,可是京营的事情太多了。”
虽然上次校场动乱与陈良弼身为京营总督处置不当有莫大的关系,但朱由校那时候也没有撤他的职,只是罚俸以示惩戒。
没办法,京营总督这么重要的位置,必须让自己信任的人来担着。而经过上次抄家,勋贵一脉对他的意见估计很大,能信任的人也少了。
只有陈良弼这种把勋贵一脉的大部分人都得罪,只有倚靠自己才能在勋贵中立足的人,才会对自己死心塌地,京营总督的位置还是他来当合适。
“多谢陛下关心,经过上次作乱后,京营整顿顺利了许多,但就是安排老弱,又招募新卒,还有严加训练,这些
事情加起来较多,所幸现在阻碍少,做起来也方便的很。”
这次见面陈良弼心中也是万分的忐忑,毕竟上次犯了那么大的错,皇帝居然没有惩处自己,他也只好尽心用事,唯恐皇帝不满意。
看着陈良弼又紧张又囧的样子,朱由校不禁想笑,自己有那么可怕嘛。
“张昶,看茶。”
没过一会儿,张昶就带着小宦官端了两杯茶进来,朱由校拿起递过来的茶,轻轻吹了下热气,慢悠悠的品了起来。
“你这段时间做的很不错,朕都看在眼里了,很是满意。”
听见皇帝夸奖,陈良弼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躬身谢恩道: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陛下能给臣将功折罪的机会,臣已感激不尽了。”
朱由校却不以为然,想着他怎么还自谦起来。
“去岁朕即位的时候,查得京营三大营官军定额共十万七千六百二十员名,但实际上呢,你也查了,吃空饷者有将近一半,剩余一般大多还是老弱不堪,竟然有六七十的老人还每日当值,这等人怎么打仗。”
朱由校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着陈良弼。
“所以朕心急如焚,让你处置京营,虽然有南郊校场之乱,但总算是平定了,你上奏的折子朕也看了,这段时间你确实有功劳。m.
先是清理高达六万多人吃空饷,又是裁撤两万四千多人老弱,只留下两万人的精锐,让朝廷的担子轻了不少,省下了六十多万饷银跟一百万禄米,这等功劳应该算在伱头上。”
这都是实打实的钱,怎么不让朱由校心动。他也没有金山银山,知道要朝廷度支无非就开源节流,现在光京营都节流这么多,他怎么不高兴。
所以当陈良弼上表京营改革成果后,这让内阁也看到甜头,说九边军饷现在每年高达三百五十万两,户部根本扛不住,而很多饷银都是被九边的将官吃空饷吃了,根本落不到实处,与其这样,还不如也清理九边空饷,这样必定会节省大量开支。
看到这个题本,朱由校不禁的冷笑,不知道是不是大明两百多年来崇文抑武的习惯,把这些文官的脑子都惯坏了,觉得这些武将真的是任人拿捏的种?
清理边军空饷肯定是要做的,边军改革也是要做的,但现在京营刚刚整顿,旧卒军心不稳,新兵还在训练,现在改革边军万一作乱这该如何是好。
因此这些事情只能等京营武备完善,对边军有压倒性优势以后,才能慢慢启动,不然真的是找死。
“这些都离不开陛下的支持,不过现在京营整顿完毕后,臣就按照陛下的旨意把剩余的两万多精锐,分别在三大营中作为底子,每营七千人。
另外再在通州为各营招募知根知底,吃苦耐劳的良家子两万人,共计招募六万人,现已招募完毕,已经开始填充进去了。”
这段时间陈良弼一直在忙着此事,整日待在通州,募兵练兵,也幸亏有徐光启留下来的练兵底
子,跟原本招募的一万人,才让他不至于手忙脚乱。
“不错,好的很,现在京营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每营两万七千人,共计八万一千人,虽然比原本的十万多人要少,但饷银要比以前还要丰厚,装备也是最好的,以后就是我朝的精锐了,你要好好练,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这可是朱由校未来最基本的依仗了,所以他十分上心,原本对饷银、装备这些他都很大方,甚至想好了如果没有钱,那他就从内帑拨的打算。
“臣明白,定不会辜负陛下期望,只是臣还有一事相求。”
陈良弼连忙应了下来,这种事情他肯定是很上心,并且还十分有成就感。
“哦?何事?你说说,朕能做的尽量满足。”
“陛下,京营整顿裁撤老弱,不仅是裁撤兵卒,还裁撤许多贪墨的将官,再加上之前校场作乱,也有很多将官参与,有道是将是兵的胆,京营现在招募的新兵众多,这些人被拿下后,京营的参将、游击、哨官等职位多有空缺,现在不知道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定夺。”
朱由校一听陈良弼这般说,当即笑了起来,这陈良弼还真是個聪明人,这个用意真的是太明显了,不过他喜欢。
“哈哈哈,你是瞅准朕在里草栏场练得兵了?”
陈良弼见状面露笑意,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是要对了,也笑着说起来。
“陛下在里草栏场练得都是精兵,听说每日既有实战,还要每日读兵书,推演战事,这都是为将者之才必需预备的,放在臣这里都是大材小用了,不过京营现在需要人,就委屈他们在京营先干着了。”
陈良弼确实聪明,知道他很受皇帝信任,但任何时候信任都是有个限度的,掌管八万多京营,任何一个皇帝都会怕出事,所有与其让皇帝分他权,还不如自己主动示弱,让皇帝把他认为的心腹安插进来,这样对他的怀疑跟顾虑就会少很多,更表明自己忠心不二。
“好的很,不过第一批只有三四十人,没有那么多,先给你用着,等去年招募的第二批勋贵子弟训练出来后,继续给你安排。”
“这自无不可,全凭陛下安排,不过臣听说最近边军选拔的精锐也陆续到了,是不是也开始训练了?”m.
听到这话朱由校点了点头,过年这段时间确实有许多边军将官子弟来到里草栏场,一百余人,其中许多人自己还听说过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为辽东战事不断忙碌,自过年后居然没去过里草栏场,不知道他们现在训练的怎么样了。
“确实是的,这些人里面可有不少厉害的种子,到时候也给京营充实充实。恰好朕也好久没有去看了,也不知道现在成果怎么样了,走,你今日就陪朕瞧瞧去。”
朱由校想到什么就干什么,现在想去看练兵,二话不说就要求陈良弼跟着他去。
陈良弼也乐意至极,当即就起身跟着龙撵往里草栏场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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