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陪伴在一旁的容婼便忍不住发话了。
“可不是么,别说柳姨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就连我娘和柳三夫人相识这么多年,都觉得她心善仁厚呢!每次我对柳三夫人有半点言语不满,她便要狠狠训斥我一顿!”
一想到这事容婼就来气,她觉得自己在柳三夫人手里吃的亏,起码有柳清砚的一半。
她这个被爹娘捧在手心上的娇娇,唯一一次被罚戒尺打掌心,也都是拜柳三夫人所赐。
柳清砚抿了抿唇,神色平静道:“柳三夫人和容伯母毕竟是多年的闺中密友,何况她只针对我,在容伯母面前不曾虚情假意。”
柳三夫人和容二夫人曾是同窗,两人关系一向不错。
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柳三夫人都觉得,容二夫人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两人之间无话不谈。
所以柳姨娘刚入府的时候,她把所有的苦闷和泪水都倾诉给了好友。
容二夫人起初是非常厌恶柳姨娘的,甚至为了给柳三夫人出气,还专程去柳府给过她下马威。
结果没想到,柳姨娘是个傻乎乎的姑娘,根本看不懂她的真实脸色,还以为她是来关心自己的好人。
一来二去闹了几回乌龙,容二夫人很快就改变了对柳姨娘的看法,两个人甚至成为相见恨晚的莫逆之交。
她反过来宽慰柳三夫人。
“阿茹,芽儿是个苦命人,她心地不坏,走到如今的地步也是身不由己。”
“芽儿主动放弃了平妻之位,看得出她不是那种攀附争宠的狐媚子,我去给你搜罗最好的人参补药,你好好养身体,孩子将来还会有的。”
柳三夫人听到这话,心都凉了一半。
她不明白柳芽儿有什么样的魅力,对方害死了她的孩子,分占了她夫君的心,如今连她的好友也要一并抢走了。
她心里前所未有地恨这个女人,也怨柳三郎和容二夫人的态度。
而且,大夫说她这一胎伤了根本,将来再有孕怕是不容易。
这话她没敢对外透露,生怕夫家有什么想法。
后来,她看着柳姨娘顺利诞下孩子时,柳三郎
欣喜激动的模样,便忍不住想到自己生下来便死去的孩儿。
他甚至没能看到一眼自己的亲生父亲。
心中怎么能不怨。
好在高门大院里规矩多,她闭着眼睛都能让这女人栽跟头,然后引得旁人不喜,甚至是柳三郎的责备。
事后她又出面帮柳姨娘解围,轻易就博得了善良大度的好名声,以及柳姨娘的感激和信任。
柳三夫人一点也不急,她知道这样下去,早晚能耗尽柳家对柳姨娘的情分与宽容,到时候属于她的东西都会回到手中。
只是才这样过了三年,柳姨娘就意外身亡了。
去寺庙祈福那天,是柳三夫人、容二夫人和柳姨娘一起去的。
动乱的时候,柳府的马车幸运地率先突破重围。
柳三夫人喊着让容二夫人撑住,她回去搬救兵,但心里却明白,容二夫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柳姨娘和她在同一辆马车中,没跑两步就跳了下去。
她说:“当初师父师兄遇难的时候我不在身边,如今哪怕舍了这条命,也绝不会再让珍视之人死在我眼前!”
柳姨娘抽出腰间的软剑杀了回去。
容二夫人活了下来,她埋骨黄泉,留下年仅两岁大的女儿。
两家聚在一起哭了一场,将丧事举办,柳三夫人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但自此后她明显感觉到,无论柳三郎还是容二夫人,对柳清砚的关注都远多过她的子女。
已经死掉的人,不该继续成为她的梦魇。
故而她将同样的法子用在柳清砚身上,悄无声息地将她养成了内向愚笨,泯然众人的的模样。
云苓听到这里,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柳三夫人这样待你,你父亲和柳家其他人就没有丝毫察觉么?”
柳清砚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回太子妃,我父亲他……对我和我娘有愧,对柳三夫人也有愧,故而常常是谁能勾起他的愧疚之心,谁便能占得上风。”
“此外,父亲于人情世故上并不通透,他喜欢与我母亲那样想法简单的人相处,自然猜不透柳三夫人在想什么。”
萧壁城压低声音,补
充道:“这柳三郎多少也是个人才了,平日里和别人一起谋事,永远听不出旁人的调侃和讥讽,总闹出些啼笑皆非的事来。”
其实单论文采,此人并不差,就是人情世故上脑子缺根筋,这在官途上可是个致命的硬伤。
刑部老尚书也算是看明白小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故而这些年来都没有特意扶持帮衬他。
生怕柳三郎晋升上去后会得罪一批权臣,至少保持现状在五品官员的位置晃悠,出了点什么事柳家还能兜着。
唯一的优点,大概是他那张俊俏的脸当真生的好看。
观柳清砚与他极为相似的容貌,便知他年轻时是怎样出挑。
萧壁城平时处理公务与刑部打交道很多,四十几岁的柳三郎在一群中年啤酒肚的老男人中,向来是鹤立鸡群的。
容婼在一旁接话道:“柳三叔是这样的,好话赖话听不出来,别人挖苦讽刺的时候,他以为人家在夸他,还自谦地夸回去。别人说话本意是好的,他反倒莫名其妙就不高兴了,弄得人一头雾水。”
萧壁城点点头,“所以柳家三房的事情多是柳三夫人在打理,柳三郎对他这位发妻还是很敬重的。”
云苓闻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难怪会喜欢柳姨娘这样的女子。
俩人凑在一起,生出柳清砚这么个玲珑心思的女儿,也算是负负得正了。
还得多亏了柳三夫人的磋磨。
她同情又怜爱地看了眼柳清砚,“清砚,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
碰上一个高段位的嫡母,和一个脑子缺根筋的父亲,难怪只能选择藏拙这么多年。
柳清砚笑着摇摇头,“父亲除却性子天真了点,这些年待我还是不错的。”
要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在这清懿书院之中。
柳三夫人不希望她逃脱掌控,一直想尽各种办法让她回府,是父亲执意让她随心做主。
云苓听到这里,也很难评价柳三郎此人。
放到二十三世纪,那是妥妥要被骂上热搜的。
不过在这旧时代里,他的所作所为却都符合当下道德标准,甚至在世人眼中堪称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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