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元一,哦不,应该叫他高力士,看清楚叶琛身边儿之人竟然是苏宏春之后,也是一愣,连忙一揖倒地,“小子高力士,见过苏叔。”
苏宏春上前,拉着高力士的胳膊,说道,“老高,说了多少次了,要平辈相交,别苏叔苏叔的叫,把我叫老了。”
说着就要给叶琛引荐,高力士却抢先道,“叶县男莫怪,实在是临淄王爱慕县男的才华,才出此下策,让高某先生一步,见见县男,随县男一道挣点散碎银两,而且外界并不知道高力士与临淄王的关系,县男也不用担心受到牵连。”
叶琛连道岂敢岂敢,双方又是一阵寒暄,这才宾主落座。
昆仑奴给大家倒了茶,叶琛下意识地直视着高力士,心中琢磨着,这小伙子净身了没?
高力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躯威武,关键是他还留了三寸胡须,太监怎么能长胡子呢?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真不怪先前叶琛起了爱财之心,单凭狄阁老一封举荐信,就收了此人,实在是此人,端坐在胡床之上,目光不斜视,不怒自威,但看相貌,就是一等一的大帅哥,而且是正经的读书人模样。
叶琛自忖,北海有了他,自己北海第一大帅哥的名号都有可能动摇。
叶琛在打量叶琛,高力士也在打量叶琛。
他虽久居宫禁和王府,这两年才放出来做事,但也见过不少人物,眼前这位叶县男,每次相遇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是脸上却不见沧桑,看起来也就二十六七,目光澄澈,面带微笑,尤其是那份温文尔雅的模样,那份卓尔不群的气度。
就这份样子,你别说他是北海县男,你说他是千年门阀的中流砥柱,他都信。
北海偏远,距离中枢十万八千里,但是叶琛的名声,却已经传到了长安和洛阳,这里的豪门子弟以穿羊毛衫为荣,你拥有一件羽绒服为耀,甚至有些世家的老者,年纪大了,为了吃一口舒心的青菜,千里迢迢在北海郡买了别苑,然后跑到北海郡定居。www.
硬生生的把北海郡的房价拉的长高了三分。
一边儿的苏宏春虽然处境略显尴尬,但也在默默的观察着二人,口中的清茶虽香,但与名士共处一室,一时间似乎把他狎妓的丑陋都给抹去了。
使得苏宏春默默的品尝起两个年轻的韵味来,人比茶香啊。
虽然叶二壮那小子脾气暴躁点,一上来就给了自己大耳贴,但毕竟是自己认为他们服务不周,不想给钱,而且自己也还了两拳过去。
而且自己亲家翁如此优秀,自己怎么也要拴住啊。
苏酥啊,苏酥,苦一苦你了,谁让我相中你岳丈了呢,这门婚事必须抓紧啊。
见二人瞅起来没完没了,三男抚须,尤其是亲家翁明明已经刮了胡须,还在那摸,苏宏春终是忍不住了,开腔道,“亲家翁有所不知,这位高力士莫要看着他年轻,但是在战场上,可端是一名好儿郎,杀了不少造反的契丹人,吓得契丹人都说,宁遇山魈,别遇老高。我虽然在后方运输物资,但是高力士之名却已经如雷贯耳了。”
“没想到你这样
的少年英杰都退道后方来了,实在是江山不幸,前线百姓不幸啊。”
叶琛听着颔首,他倒是没想到,高力士一个阉人,竟然也能拎起大枪,为国杀贼,越发的啧啧称奇起来。
高力士被苏宏春一顿夸得有点晕晕乎乎,心里倒不奇怪,这老友运输官妓到前线,若不是自己率领一小队兵马救了他一命,他早就凉了。
可惜这老东西没有眼力架,非要送自己几个妙龄女子,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处置。
不过面对北海的大佬,高力士还是相当谦逊的,“都是些微薄之名而已,若是真的有本事,也不至于被战场除名,来北海做生意了,苏叔莫要夸了,力士无能,把握不住的。还得是您,给前线运输了不少物资,解决了儿郎们的苦楚,您才是真的大功之人。”
叶琛看二人互相吹捧,哈哈笑了两声,啪啪拍了拍手,朝着门外喝道,“来人!”
高力士吓得眼皮子一跳,背后出了一层细汗。
这桥段最近他见了太多了,前线兵权交替不断,为了争权夺利,军帐之中,聊得好好的,设宴之人忽然一拍手,外面冲进来五百刀斧手,就把人剁成了肉泥。
前线的大好形势,就因为各种原因,逐渐变得稀碎的。
而此时此刻,叶琛一声爆喝,不仅让高力士回想往事,也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他本来就觉得,隐瞒身份而来,就有所亏欠,现如今苏宏春点破了自己身份,可能让叶县男更加不满意自己。
自己刚才之所以一直不开口,就是在想如何消除叶县男的芥蒂之心。
若说叶县男现在派人进来,把自己剁了,其实也很符合情理,以己度人,这好端端的生意,各种利益切割的清清楚楚,非要有人硬生生的插进来,把本来大好的局面整的乱七八糟,自己也恨不得剁了他。
此时不得不说,他多想了。
叶琛虽然不喜欢参与女帝一朝后期的政治争斗,但是对于高力士的事情,他一个后世人,也是多少听说过一些。www.
知道他乃是千古第一贤宦,心里便有了几分深度结交之意。
叶琛似乎看出了高力士的紧张,笑着对家仆道,“今日贵客登门,令别苑设宴,要以最高的规格招待,把别苑储存的酒水都拿出来。”
高力士顿觉讪然,觉得自己以阉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叶琛知道高力士乃是临淄王身边儿的人,便以世家之礼招待他。
不过别苑的财政紧巴巴的,多余的钱财都用来救济穷人,青菜倒是挺丰盛,肉食却只有鸡肉和羊肉。
高力士却没有什么瞎讲究,跟着二人吃了起来。
酒是叶琛在空间兑换的飞天茅台,高力士浅啜一口,顿时惊为天人,但实在是太辛辣了,在王府时,来巴结三郎的人络绎不绝,天下的名贵的美食和美酒,高力士都品尝过了。
但眼下这酒太辣了,辣到眼泪哗啦啦往外流,看的叶琛又拍手道,“客人不喜欢这种酒水,换北海春来,北海春柔。”
换了酒水之后,高力士还是有些喝不了,虽然酒香扑鼻,但是还是感觉劲儿大,喝了几杯酒晕晕沉沉的。
但是不得不说,刚
才是自己肤浅了,叶府的酒真的不错。
拿刚才的第一种酒水来说,酒体醇厚,丰满协调,回味悠长。
而这号称北海春的酒水,芳香浓郁、滋味悠美。
至于苏宏春,喝了酒水之后,更是心思大动,拉着叶琛的手说道,“贤亲家,待小女嫁入叶家之后,这两种酒水的生意,能不能交给我们苏家一部分,我觉得这种酒应当推广出去。”
高力士亦开口道,“此等美酒,若是运输到前线,给儿郎们喝上一杯,将士们肯定能更加的振奋激昂。”
叶琛闻言高力士提到前线,知晓他是一线军官,便忍不住问道,“高兄,不知道前线是怎么个情况?前些日子,黑齿将军来信说,前线形势并不乐观。”
高力士闻言,品到美酒的笑容瞬间消失,换做一副忧虑的模样,抚须半响,沉吟着缓缓道,“叶县男一直在后方,或许不知道,若说前线情况,哎.........”
此时,苏宏春已经醉了,瑶瑶恍惚地说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隐瞒的,无非就是上层争权夺利,下层怨气深重,敌人虎视眈眈,世家离心离德,百姓苦难深重,形势坏到了极点,距离彻底崩坏,已经旦夕之间了。”
叶琛眼皮子猛跳,瞬间觉得口中的北海春不柔了。
高力士看着叶琛,苦笑道,“叶县男似乎不信,觉得后方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输到了前线,怎么会将士苦难呢?觉得河南、河北的粮草源源不断的运输到前线,百姓怎么可能苦难那深重?”
叶琛点点头。
华夏自古尚武风气浓郁,小米加步枪,可以横扫十几个堂口。
都说什么后金、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却很少有人知道,边塞儿郎食不饱,饱饭则不可敌。
就连自己这边儿,一群老百姓吃饱了饭,都能撵着山贼到处乱窜。
二人将前线的形势说的那么严苛,叶琛自然是不信的。
高力士指着苏宏春道,“那么叶县男,为何不问问老苏为何放着天大利润的运输物资的生意不干,跑回来了。”
叶琛又看向苏宏春,只见苏宏春叹息一声道,“说起这事儿来,就一肚子气,上好的新米运到前线,那边儿的军需官交割完之后,老夫再折返去买新米,竟然发现在士绅家买到是我卖出去的那一批!这不是把人当傻子玩么?”
“这还不算,贤亲家卖给前线的鱼罐头,八宝咸菜早先狄阁老他们在的时候,将士们实打实的能吃到,战事也颇为顺利,那群人敢雁过拔毛,但起码不敢过分,可是狄阁老一走,这些东西已经畅销到长安了,你说这前线还有救吗?”
“还有行军大总管,我听闻他前线日子亲自在叶县男这里采购了八宝咸菜吧?”高力士接过话茬,对叶琛说道。
叶琛点了点头,说道,“我只觉得前线混乱不堪,逼得行军大总管自己来买咸菜。有些好笑。”
高力士叹息一声道,“怎么可能,大总管王孝杰是被逼急了,变卖了家产,准备兵行险招,跟契丹人拼命了,因为再不拼,儿郎们就要被饿死了。”
叶琛手中的酒碗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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