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广场四周,有一排排座椅。
深色的海水沉默地穿过废弃的广场,海水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仿佛是无数双眼睛在海水里开开阖阖。
夏初见一个转身,激起一片海水,也破碎了海水里星星点点的光。
穿过这个广场,夏初见看见一条空旷的大街,在深海的晦色中弯曲延伸,不知通向何方。
看得出来,这座阿卡姆城,曾经应该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
大街两旁都是拥挤的各种商铺,门扉摇摇欲坠,橱窗里空空如也。
里面展示的各种商品早就随潮汐的流动,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街道因而显得幽深而荒凉,一种让人心神不安的氛围笼罩四方。
夏初见顺着被石头铺砌而成的窄小街道前潜行。
海中没有光,只有那些能发光的海鱼在前面游动,形成一条条阴影密布的小径。
街边的房屋也都被巨大的海藻缠绕,仿佛沉重的窗帘,遮盖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整条街都弥漫着被时间遗忘的气息。
这就是阿卡姆城?
传说中的不可知之地?
不管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在夏初见眼里,这里古老而陈旧,散发着一股沉静到极致,但又因为极度压抑,而濒临疯狂的气息。m.
远处若隐若现的尖塔,青黑色的屋檐,以及左侧方钟楼上一人高的大钟,似乎都隐藏着最深沉的秘密,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夏初见定了定神,顺着海底城池的街道往前游去。
她游得不紧不慢,目镜后方的那双眼睛更是警惕地四处张望。
就在这条街道的尽头,是一座高大的有白色尖塔的建筑。
这建筑的样式,夏初见也很熟悉,或者全北宸帝国的人也很熟悉,因为,这是圣堂的样子。
全北宸帝国的圣堂,基本上都是这個样子。
但北宸帝国的圣堂,都是灰色建筑,同样的庄严肃穆,屋顶都有箭垛式的尖塔。
而海底这座建筑,是白色的。
那白色的建筑材料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在海水的冲刷下没有变色,甚至连一丝破损都没有。
这座建筑的大门上有一道黑色牌匾,上面写着四行烫金大字。
“水何澹澹,山何青青。层台累榭,登高贵临。”
夏初见好奇游了进去。
她在归远星的时候,去过一次圣堂分部,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儿的。
果然,触目而见的,是一座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大厅。
大厅的屋顶非常高,让人站在里面,只感觉到天高地远,以及人力的无力和渺小。
就是圣堂给人的感觉。
但是这座白色城堡却在海底,给人的感觉其实更加震撼。
因为城邦里面,并不是圣堂那种上面是讲台,下面全是椅子,给信徒膜拜的场所。
准确的说,这里是一个图书馆,非常巨大的图书馆。
大厅里从底到顶,包括四面的墙壁,全是密密麻麻的书柜。
书柜里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厚薄不一的书籍,在海水里透露出一种奇怪的莹润色泽,像是被时光打磨过的玉石。
这对生活在全面进入电子数据时代,所有书籍都已经电子化的夏初见来说,这种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她甚至感受到了一股虔诚和膜拜之意。
就像信徒对自己神的膜拜。
但她不是对神,而是为了这铺天盖地,代表知识的书籍。
知识,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书籍,只是知识的载体。
夏初见缓缓游了过去,从大厅左面最底层看去。
她能看见的,只是书脊上的书名。
有一些是北宸文字,夏初见是看得懂的。
比如什么《数理初探》、《平面几何新解》、《物理基础第一册》……
一眼看去,全是这种理工类的书籍。
一本文学作品都没有。
夏初见松了一口气。
她的数理化成绩还算不错。
虽然物理是最后一学期,经过姑姑恶补之后,才算入门。
她试着伸手过去,把那本《物理基础第一册》抽了出来。
这本书一到手,她就觉得比星网
上卖的实体书要重得多。
而且前后书皮都是硬邦邦的,不是纸质书籍的感觉。
当然,夏初见又想,如果是纸质书籍,常年泡在水里,早就泡没了。
这里虽然是游戏,可也是遵循真实世界物理规则的三维全息仿真游戏,因此不会出现这样的漏洞。
几个星期前,她在森沢星海底那个海达贡的洞府里弄到的书籍,就不是纸质的,而是一种很罕见的皮质书,才没有被海水泡坏。
但现在她手里的书,既不是纸质,也不是皮质。
夏初见问七禄:“七禄,你能认出来这些书是什么质地吗?”
七禄悄声说:“主人,这是竹简质地的书籍。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发明纸张之前,主要用竹简记事。”
夏初见抬头,看着整间大厅里数不清的书籍,深吸一口气,说:“这些书都是竹简?”顶点小说
七禄说:“应该是,但是制作方法比较先进,不是原始那种竹片。”
夏初见又问:“七禄,你觉得这些竹简书,是属于谁的?你的数据库里有没有记载?”
七禄的小童音里带了点困惑,说:“不知道。七禄的数据库里其实也有北宸帝国的历史,七禄可以出去后查查阿卡姆城是在哪里。”
“从这里的情况看,这座阿卡姆城好像是因为地质变动沉入海底,至少有好几个纪元的历史。”
按照北宸帝国的历法,一个纪元,就是一百万年。
夏初见很是欣喜,说:“原来七禄的数据库里也有历史记录啊!那有没有北宸帝国的军事历史记录?如果有的话,我就不用一再死亡退出,回去看‘游戏攻略’了!”
七禄说:“主人,虽然都是历史记录,但是记录的人不一样,写出来的东西也是不同的。主人不介意吗?”
夏初见胸有成竹地说:“既然都是历史记录,那基本史实应该是一样的,最多就是表述不同,或者褒贬不一。”
“因为记录历史的是人,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偏向,我是明白的。”
“但是抛弃那些暗中的偏向不谈,我要的也只是基本史实记录。”
“比如谁在哪儿打了一场仗,是谁赢了,就这么简单。”
“至于那个输家为什么输,而且虽败犹胜这种话,我不想看。”
七禄说:“但是七禄也见过有人说过,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所以真相永远不为人知。”
夏初见嗤之以鼻:“说这种话的人,这酸葡萄劲儿真是没边儿了!”
七禄的小童音有点困惑:“主人觉得这句话不对吗?七禄觉得很有道理呢……”
夏初见语重心长教育七禄:“七禄,你得这么想。从理论上说,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才是最符合史实的。”
“因为胜利者确实胜利了,你甭管他怎么胜利的,哪怕只是一段时间的胜利,那也是胜利,这就是那段时间内的基本史实。”
“你非得把个失败者写成胜利者,或者虽败犹荣什么的,那就是歪曲历史。”
“每段历史,都有自己的胜利者。当时的胜利者,后来可能成为失败者,这很正常。”
“但编纂历史的人不能误导别人,硬是要给失败者涂脂抹粉,把失败写成胜利,这就该下地狱了。”
七禄听懂了,忙说:“主人说得对!七禄明白了!”
“那七禄出去之后,也可以把自己数据库里的历史资料,互相整理映证一下,如果有矛盾的地方,就标注出来。”
夏初见满意点头:“七禄伱一定行的!加油!”
七禄的小童音激动得颤抖了:“主人放心!等七禄出去之后保证完成任务!”
夏初见这时听出不对劲:“等等,七禄,你说出去之后才能整理历史资料?那你现在……”
七禄的小童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七禄的数据库有保密措施……这里的游戏系统不可能复制进来的。”
夏初见皱眉:“那你怎么认识这些书是竹简?”
七禄的小童音小心翼翼,像是怕触怒了夏初见,说:“主人,认
识这些书的材质,不需要在数据库里检索,这是七禄具有的常识。”
“七禄的常识,都被复制到游戏里来了。”
夏初见:“……”
就很气!
还以为找到另一条捷径,没想到也给堵死了。
所以他们这些新生,非得在游戏里一遍遍体会这些濒死体验,然后才能完成通关学业。
夏初见闷闷不乐把那本竹简书放了回去,在大厅里那些高高的书柜间游来游去。m.
她让七禄试着记录一部分书籍名称,内容是没有时间看的。
她的打算是,从游戏里出去之后,再去查询一下这些书是怎么回事。
等她把大厅里的书柜都逛遍了,才游向大厅边上唯一一道小门。
从这小门里进去,是一条黑黢黢的长廊。
长廊两边都是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翩跹的游鱼和摇曳的海生植物。
夏初见下意识说:“七禄,如果这座城市是因为地质变动沉入海底,为什么这些玻璃还是完好的?”
七禄说:“主人,这得分析这些玻璃的组成成分。不同玻璃的质地可以抵抗不同的压力。”
夏初见:“……哦,那没事了。”
这个问题一听就需要丰富的物理理论和实践知识来回答。
夏初见不想太伤脑筋。
她顺着那长廊拐了一个弯,前方出现一丝光亮,似乎已经到了长廊的尽头。
夏初见忙加快速度,往前方光亮处游去。
那里也是一扇门。
那丝光亮,就是从那扇门里漏出来的。
夏初见缓缓推开那扇门。
更亮的白光迎面而来,照得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那光线太强烈了,仿佛一轮白色的太阳出现在她眼前。
夏初见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白光,把她全身笼罩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夏初见的眼睛适应白光了。
缓缓睁开,才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
眼前是一个干净得纤尘不染的实验室。
实验室是椭圆形的,里面仿佛都是一水儿的银白色器具,干净得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而不是黑黢黢有些脏污的海底。
实验室里,一个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实验装置摆在那里。
还有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个个电子记事本一样的东西,或者在核对数据,或者在互相争论什么。
夏初见想问七禄这是什么地方,可是刚一张口,就发现不一样。
她没有头盔了。
夏初见顿觉不妙,忙低头看了看自己。
果然,她身上的少司命机甲已经没有了。
她依然是那身进营养舱时候穿的校服军装。
而七禄又切换成了那口袋招财猫的模样,此时正在她的口袋里呼呼大睡。
夏初见:“……”
她也没有叫醒七禄的意思。
这里的一切,实在是正常到诡异。
她担心是什么出其不意的陷阱,因此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里面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没有一个注意到,有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夏初见观察了半天,觉得那些人不像是在做假,才举步往那亮着白光的实验室走进去。
进去之后,那白光就没有那么耀眼了。
夏初见觉得是自己的眼睛适应了,可再看头顶的天花板,根本就没有灯,也不知道刚才那白光是,从哪里来的。
她正好奇看着,突然有人对她说:“您怎么不换实验服就进来了?”
“虽然这实验室是您的,可您也得遵守规则啊!”
“外面的衣服带有病毒和细菌,会对实验室的无菌环境造成破坏性影响,您快出去换换。”
夏初见下意识退了一步,站到实验室门外。
而门内又被那团白光笼罩,刚才看见的那些人,那些实验仪器,又看不见了。
夏初见往四周看了看,果然看见入口处的墙壁上,挂着一溜儿的白大褂,跟刚才那些人穿的衣服样子一模一样。
而且那些白大褂上方的墙壁上,还有一个个铭牌,上面写着一个个名字,名字下方,还贴着一张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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