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游河岸边。
赵莽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淤泥地里。
周围沿河岸长满芦苇,河水轻轻拍击岸边礁石,风浪大些,河水涌上岸,淹没到他身下。
不远处,有一座横跨河面的石桥。
赵莽仰面望天,好一会才回想起来,昨夜跳河后,潜入水中顺流南下,游出去好长一截,实在憋不住气才冒出头。
本想拖着伤腿挣扎游上岸,可浑身脱力,好几次呛水,还差点卷入暗流,只能勉强浮游,随水流一直往南漂。
幸亏半途抱住一截腐朽断木,不至于脱力溺水。
漂流不知多久,终于抓住岸边芦苇,奋力爬上岸,躺在一片烂泥地里,眼睛一闭就到了现在。
突然想起自己腿上还有伤,赵莽勉强支棱起身子,腿一动牵扯箭伤,一阵撕裂剧痛让他惨嚎泼骂:
“高进,入娘贼,下次落老子手里,非弄死你不可!哎哟~疼死老子~”
前世崴脚都得跑医院拍片子包药,活到二十几岁也没动过手术,流血最多的时候是拔牙。
来到大宋没多久,先是屁股开花,血痂还没剥落,大腿又中箭,血流了不知多少。
穿越福报没享受到,杀官、造反、砍头、剥皮、割肉、拆骨倒是见识个遍,追杀、逃命、跳河也体验了一把。
前世岁月静好,今世血雨腥风。
赵莽欲哭无泪,要是能重来,绝对不再成天幻想穿越,当李白也不干!
扯动箭伤,又开始往外噗噗冒血。
赵莽想尝试站起身,却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躺倒在地大口喘气,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他把破夏刀紧紧抱在胸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叫喊:“救命~救命啊~”
~~~
一辆驴车缓缓驶过石桥,驴子脖下系铃铛,一路叮铃作响。
帘布掀开,一个小娘从车窗探出头,朝桥下芦苇丛张望,脆生生地道:“爹
爹,方才像是听到有人在河边骂人?”
车厢里,一位身穿白衫、头戴折上巾,作士人装扮的中年男子,捻须淡淡道:“乡野间多是粗鄙之人,吵闹叫骂,尽是污言秽语,无需理会。”
小娘嘻嘻一笑,刚要放下帘布,又听到隐约传来呼救声。
“爹爹,有人喊救命!”小娘上身探出车窗,仔细倾听。
赶车的老仆也道:“主家,小人也听到有人喊救命!”
中年男子脸色微变,当机立断道:“拐下桥,去看看出了何事?”
“得嘞~主家和小娘子坐稳!”
老仆吆喝着挥打鞭子,驱赶驴子走下正路,朝河岸边驶去。
“我去看看!”没等驴车停稳,小娘跳下车辕,撒腿朝芦苇丛跑去。
“这孩子。”中年男子没叫住,无奈摇摇头。
“狗宝,带上药箱。”吩咐了句,中年男子也下车匆匆追去。
赶车老仆狗宝挎上沉甸甸药箱,提一口手刀跟上。
“爹爹!快过来!有人受伤,还活着!”
河边芦苇丛里传来小娘惊呼声,中年男子急忙加快步伐。
一片淤泥地里,果然躺着个高大汉子,胸前环抱一口刀。
小娘蹲在身旁,查探脉搏强弱和呼吸,又听听心跳:
“爹爹,他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中年男子仔细检查,此人健壮魁梧,看脸貌,年纪应该不大。
左腿所中箭伤,箭簇穿透皮肉,箭杆折断,伤口发白,万幸的是没有伤中主要脉络,否则不可能活到现在。
再看他全身湿透,此处又离河不远,伤口经过长时间水泡,想必是昨夜受伤,而后跳河逃亡。
中年男子捻须沉吟,立刻推断出伤者受伤经历。
“爹,你还不动手?”小娘催促道。
中年男子摇摇头:“此人昨夜定是经历一番厮杀。而今两浙路盗贼横生,此人来路不明,爹担心救了他反
会害了我们......”
小娘吃惊道:“他是盗贼?”
中年男子迟疑道:“这倒不一定,许是附近保丁......”
小娘圆溜溜乌黑眼睛睁大:“爹都不知他到底是不是坏人,怎能不救?”
“这......”中年男子无言以对。
老仆狗宝有些吃力地掰开伤者手臂,拿起刀取下刀鞘,立时惊呼一声:“好刀啊!主家快看!”
中年男子不识武艺,眼力却不凡,一看之下脸色微变。
此刀与大宋军制稍有不同,更长、更沉,刀身雪亮,细腻如脂,锋刃微透寒气,连柄端虎口握把都做得栩栩如生,真如猛虎口衔神刃!
如此宝刀极其罕见,绝非用金钱能衡量其价值。
中年男子端详手中刀,想起一件事。
他曾在官家宠臣、有“隐相”之称的梁师成府上,见到一口镇宅宝刀,与这口形制颇为相似!
“爹爹,他脉搏变弱了些!”小娘惊呼,打断男子思绪。
他急忙蹲下查探,又摸摸其额头,确有发热症状。
“爹爹快些施救呀!”小娘焦急不已。
中年男子满脸为难,他无法断定伤者身份,这口刀又绝非等闲人家拥有,万一徒惹祸事,岂不麻烦?
小娘急得都快哭了,乌黑大眼蓄满泪水:“爹爹常说,医家以救人为本,慈济天下,如今伤者横陈眼前,却无动于衷?”
中年男子苦笑连连,卷起袖口:“罢罢罢~草儿说的对,身为医家,凡事以先救人为第一要务!狗宝,取剪刀、钳子、小刀、白布、止血散、缝针、肠线!
草儿,去河边盛些水来,拧干布帕把伤口附近擦拭干净,再抹上艾叶、蒲公英粉末,防止伤口生腐......”
“好嘞!”
小娘一抹眼,喜笑颜开,麻溜地拿起两只小碗往河边跑。
三人围着赵莽一顿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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