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军营中,郭药师点齐兵马,打点行装,准备出发。
甄五臣、刘舜仁穿戴好甲具,跟随他一同前往。
“爹,我也要去!”郭安国抱着铁兜、拎着宣花斧匆匆赶来。
郭药师把刀弓挂上马鞍,转身一只手摁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你和张令徽留在营中,等爹回来!”
郭安国急道:“为何不让我去?”
郭药师勉强笑了笑:“常胜军还有四五千弟兄,都走了,谁来统领?
听爹话,和你张大哥留下来,把队伍带好!”
郭安国不甘心道:“可是我也想跟爹杀进燕京,找萧干那贼秃报仇!”
留在燕京的郭氏族人来不及逃走,全都被萧干抓起来砍了脑袋。
此去燕京,不光为了夺城,更为了找萧干复仇。
郭药师沉声道:“眼下攻克燕京才是首要任务,燕京一破,萧干贼厮无所遁逃,迟早落入我父子之手!
听爹安排,不可任性,安心留在营中,一切听从张令徽安排!”
郭安国手中巨斧重重砸地,“哎”地叹口气,郁闷道:“爹多加小心,孩儿在此静候爹得胜归来!”
“你小子~”郭药师揉揉他的脑袋,有种老怀安慰之感,自家这棵独苗,终归是长大了。
甄五臣、刘舜仁最后清点人数、军械装备,郭药师和张令徽走到一旁。
“我有预感,此战恐怕凶险难料。”郭药师沉声道。
张令徽怔了怔,忙道:“将军是说,燕京守备森严,不易得手?”
郭药师摇摇头道:“萧太后可用之兵,加起来顶多一两万,全靠萧干、耶律大石二人拼死力战,才能维持今日局面。
若是宋军上下一心,指挥有方,燕京城早就是囊中之物,哪里会拖到现在。
只可惜......”
郭药师叹口气,“宋军人多却心思各异,这是其一。
其二,燕京百姓,不论汉胡,对宋军并不抱希望,对大宋也没有多少认同感。
一旦宋军入城,辽军死守之下,城中百姓必定会协助辽军抵抗!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一旦巷战僵持不下,宋军后援步军必须第一时间开入城中。
否则只需延误一二时辰,城中百姓必定群起而攻之!
辽军兵少,可城中百姓却有十数万之多!”
张令徽道:“刘都统不是命刘光世统领步军接应?”
郭药师冷笑一声,“刘光世?只知声色犬马的废物一个,正是因为他带兵作为后援,我才更加不放心!”www.
张令徽咬牙道:“如若明天正午,燕京城还没有消息传回,末将就率领常胜军前往救援!”
郭药师当即否决道:“常胜军毕竟是降军,处境敏感,不
可妄动!
我观刘延庆其人,气量狭小,猜忌心重。
一旦让他抓住把柄,常胜军今后日子更加难过!
不得帅令擅自调兵,刘延庆可以将你当场拿下问斩!”顶点小说
张令徽道:“如果奇袭不成,将军必定陷入重围,到时候接应不及时,岂不是白白送命?
末将明知将军身处险境,怎能不拼死救援?”
郭药师道:“常胜军不动,你却可以请人前往燕京驰援!”
“请谁?”张令徽忙问道。
“赵莽!”郭药师语气加重,“宋军里,唯有他才可能对我常胜军出手相助!
我也只信任他!”
张令徽重重点头:“末将明白!”
郭药师道:“算算行程,明早晌午之前,赵莽应该能赶回来。
如果到那时,还没有燕京城破的消息传回,你就去求赵莽,请他率领马军前往救援!
赵莽是童太师的人,即便刘延庆不许出兵,只要他愿意,刘延庆也拦不住。”
张令徽默默记在心里。
他没有再问,万一赵莽不愿意出手帮忙,他和剩下的常胜军又该怎么办。
只能祈求上天保佑,郭将军此行一切顺利。
郭药师仰头,看着昏黑天穹,喃喃道:
“当年在辽阳,老子被完颜蒲家奴穷追猛打,逃到辽河边,跳河游水,漂到葛苏馆(熟女真部,编入契丹民籍)才活命......
老子这条贱命,没那么容易死!”
“安国和常胜军,就交给你了!”
郭药师面上涌出凶狠气,跨上马狠狠一抽鞭子,纵马跑出营地。
很快,甄五臣、刘舜仁也各自率军跟上。
杨可弼军中也准备妥当,已升任游骑军副将的高进,作为此行副手,随杨可弼一同奔袭燕京!
郭药师、杨可弼、高世宣三部骑军加起来不到四千,刘延庆又从其他军中调拨战马两千,凑足六千骑,交由三人统率,连夜向燕京进发。
震耳欲聋的战马奔腾声逐渐往东而去,与他们同时出发的,是刘光世率领的五千余步军。
骑军要先往东,跨过白沟河再往北,直抵燕京城。
步军走近路,绕过宛平西南。
如果行军顺利的话,两军应该前后脚抵达燕京城下,相差至多半个时辰。
种师中也率领吴氏兄弟、张俊,往南折返,救援黄迪所部。
良乡大营,只剩刘延庆本部兵马,和赵莽麾下三千步军。
还有一个名为副都统制,其实麾下无兵可用的王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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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李河东岸,数千宋军驱赶骆驼、驴骡,拉着辎重大车,挑扁担、扛麻包,躲入一片杨树林里。
选锋营部将韩世忠,率领本部军士奉命拦截辽军。
“快进林子!”韩
世忠怒吼着,催促身后搬运粮草军需的宋兵。
数百辽骑结队冲来,吴长顺举刀怒吼:“选锋营结阵!”
四百余选锋营军士,竖起旁牌、架上木枪结阵,准备硬抗这一波辽骑冲击!
阵中有三架双弓偏架弩,每架弩需要三四人发力,才能把一米多长、两根手指粗细的弩枪发射出去。
眼看辽骑发起冲锋,站在前排指挥的吴长顺嘶吼一声:“伏!”
前排军士齐刷刷蹲下身放倒旁牌,韩世忠一个人拉动一架弩,旁边一名军士放好弩枪,三架弩同时发射!
噹~弦绳剧烈震颤着,三支弩枪嗖地迎着辽骑射出!
双弓弩威力颇大,一支弩枪从当先一匹战马肩胸部射入,几乎戳穿整个颈部。
战马惨嘶着摔倒,马上辽兵也被重重掀翻,连带着绊倒后面几骑。
另外两支弩枪射中辽军骑兵,强劲的力道破开铁甲,贯穿胸背!
辽军骑兵见选锋营阵型严密,当即放弃正面冲击,呼啸着从侧面掠过,只是远远地放了一阵箭。
“他娘的!这帮怂货!”吴长顺大声笑骂,拔掉旁牌面上钉的箭矢。
韩世忠仰面望天,大滴大滴的雨珠落下,迅速沾湿面庞。
阴沉沉的天,降下一场急雨。
“哈哈!太好了!老天保佑!”吴长顺抹了把脸上雨水。
下雨了,辽军便无法继续放火烧粮,躲在林子里,也不怕辽军放火烧林,逼宋军出来迎战。
“韩部将!”有十几骑从前方赶来。
叫喊之人,乃是黄迪麾下将领严德。
只见他身后绑缚一人,正是黄迪。
“黄统制如何?”韩世忠大惊,众人七手八脚,把黄迪抬下马背。
“黄统制胸腹中箭,赶快把他送进林中歇息!”严德急道。
韩世忠和吴长顺左右搀扶黄迪,黄迪胸口、腹部扎着两支折断的箭簇,伤口噗噗冒血。
“莫管我,先抢救军粮,尽力保住......”黄迪抬起头,声音嘶哑,满脸痛苦。
严德红着眼道:“黄统制放心!末将拼死也要拦住耶律大石!”
韩世忠急忙道:“原来袭击我军的辽军主将是耶律大石?”
严德恨声道:“正是这厮!”
吴长顺咽咽唾沫:“有胆子马踏宋军大营的猛人,果然厉害!”
严德满是血污的手摁在韩世忠肩头:“黄统制就交给你了!余下各部,皆归你调遣!”
韩世忠重重点头:“请严将军放心!”
严德跨上马,率领部下收拢兵马,继续赶去与辽军周旋。
大雨哗啦啦地下,模糊了众将士背影。
韩世忠背着黄迪,脚下踩着泥浆,在吴长顺和一众军士保护下跑进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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