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赵肃的年纪和自家孙子接近,张主溥便和赵肃多说了些,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在赵肃后面没人了。
赵肃听得很认真,连连点头称是,登记完毕后,赵肃领过一套红麻短衫,将缰绳递给了一旁的衙役。
“大黑,等完事儿了,老子过来接你啊。”
“没我在,你可得少吃点,万一吃太多了,被人拉去宰了做成驴肉火烧了,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啊呃啊......”
赵肃轻轻拍了拍大黑的脑袋,拿过了自己的包袱和包裹起来的大刀,头也不回的向着城北方向走去。
第二天寅时七刻,大夏帝都,长安城。
金碧辉煌的宫城大门口,身穿青绯双色的圆领衫,头顶乌纱,手持笏板,腰悬佩绶的文武百官,已齐聚皇宫中门口。
或三三两两聚堆交谈,或独自找一静辟之处,闭目养神。
临近卯时,从后面队伍中,急匆匆跑来一个身穿印有狮子的绯袍,身材略有发福的官员。
“宋国公,宋国公。”
正在最前头无聊打着呵欠的一个老头子回过头来,看到来人后乐了,倦意都少了许多。
“呦?山子?身体好了?不和你新纳的小妾在床上翻滚,找老子干啥?”
宋国公唐宪,靖远侯廖远山,都是一起跟着圣武皇帝南征北战,驱逐北莽的猛人。
圣武皇帝开国大封群臣,共敕封公侯伯40人,公爵四位,侯爵十二位,伯爵二十四位,大多都是战功彪炳的统兵将领。
“嗨,别提了,北方战端再起,兄弟们各个都急的受不了,谁还有心思纳妾呀。”
“呵?急啥?你瞅你个没出息的样子,北方打仗关你们屁事,还有,你个孙子,别忽悠老子,老子可听说了,你新纳的小妾可未满二八(16),怎么着,是这些年怀中温香软玉不爽了?飞得去到那战阵挨两刀才过瘾?”
“唉,您别说,昨天大家伙儿还聚在一起聊呢?这没了战阵的日子,还真他娘的不太适应。”
“哼,都是一群贱皮子,滚蛋,北边儿有司徒那个老逼登在,北莽的那群畜生,连黄河都渡不过去。”
唐宪说着就要动手将廖远山给掀到后面去。
“别说你们了,老子都想去干他两场,赶紧给老子滚蛋,实话告诉你,就算有啥事儿,还轮不到你。”
“哎,不是,国公爷?你没听说啊,这次赵国公的对手可是拖铎?那老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等啊,前方战事一旦失利,我们这几个老哥们,可必须得补上啊。”
廖远山说完后,唐宪推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去去去,打仗那可是会死人的,盼着点儿好行不行,”
说着,边推便抬脚给廖远山屁股上来了一脚。顶点小说
“娘的,老子也想去和拖铎那个老东西打上一仗,狗日的司徒老贼,真特娘的不厚道。”
这时卯时已至,宫门缓缓开启,皇宫内晨钟轰然响起。
文武百官立刻各自归位,一列列排好队形,大步迈入大夏皇朝的权利中心。
御道两边,甲士林立,龙旗飘扬,几个头戴高帽的太监扬起手中长鞭,挥舞的piapia作响。
宽阔的玉阶前,百官立定。
高台之上,一个头顶红帽,唇红齿白的老太监,手持拂尘,声音清脆。
“上朝~”
身着绯色的文武官员罗列两排,缓步踏上通天之阶,其中右侧打头的老头子,正是刚刚在宫门口踹了靖远侯一脚的宋国公唐宪。
走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当真威武不凡。
看的左侧的文官各个直皱眉头。
“粗鄙,粗鄙。”
御史大夫宋清厌恶的瞪了唐宪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站在文官最前方的是英国公刘启,大夏开国宰辅。位极人臣,文官之首。
不过此刻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丞相有些疑惑。
不见太子?
太子平素都是站在阶前,与百官一同进殿,多年来不曾有一日懈怠,今日怎不见太子身影?
将心中的疑惑深藏于心后,刘启
跟着太监,抬腿迈进了大殿。
大殿内,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椅上,斜躺着一位中年人,两鬓稍有灰白之色,一身宽敞麻制玄衣,面容枯瘦,看上去和田间地头的务农老头儿,没啥两样,唯独那双眼睛,摄人心脾。
大夏圣武皇帝,赵承续。
开局一个碗,最后登基称帝的汉人正统皇帝。
日头渐亮,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
赵承续听得只打呵欠。
这些个酸腐儒生,就只会粉饰太平,大夏到底穷不穷,百姓过的到底怎么样,咱能不比你清楚?
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日常的汇报落下了帷幕,
哪哪哪今年丰收,产了多少多少粮食啊、
哪哪哪的日头不好,多少多少地荒了啊等等等等。www.
这些也都还挺靠谱,毕竟也算是关乎民生么,至于那些不靠谱的,什么地方神龙出世,天边宏光贯日啊,疑似凤鸣东方啊,各种祥瑞啊等等等等,听得赵承续直咬牙。
幸亏这十多年过来了,赵承续的养气功夫可谓是登峰造极,这才能做到面带笑容,云淡风轻的斜躺在龙椅上,继续听他们往下吹,换做十六年前,呵,全给你拖出去,趴掉裤子打军棍。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侧立殿下的老太监一嗓子喊醒了不少耷拉着脑袋,摇摇欲坠的官员。
赵承续也稍微坐直了些身子。
终于轮到正经干货了。
宰辅刘启立刻从右侧走出,微微拱手,向着赵承续施了一礼。
开国功勋,可见君不拜。
“陛下,兵部急奏,北莽残孽拖铎越境犯边,号六十万铁骑,企图劫掠我大夏北方全境,还望陛下定夺。”
刘启话音落下,大殿内立刻变得嘈杂起来,众人议论纷纷。
“咳咳~”
赵承续轻咳一声,喧嚣的大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此事朕已有安排,赵国公亲率定北军北上,如今已做好相应部署。”
“户部梁爱卿。”
右侧二排走出一个中年文官,户部尚书梁敬。
“陛下!”
“此次北莽犯边,赵国公及定北军所需粮草,你要亲手督办,不能让前线的将士们饿着肚子厮杀。”
“诺!”
“还有何事启奏?”
赵承续扫了一眼站在台下的群臣,正打算起身。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赵承续眯着眼,看清了来人,御史大夫宋清。
“宋爱卿有何事要奏啊?”
宋清正了正衣冠,缓缓跪下俯首。
“启禀陛下,贼兵犯边,声势浩大,定北军不过十万余众,一旦边境有失,贼兵携大胜之势长驱直入,侵略我大夏腹地,则我大夏宗庙危矣,还请陛下下旨南迁应天,以固我大夏之本。”
宋清一番话,就像是给安立左侧的武将中间扔了一颗炸弹。
宋国公唐宪直接跳了起来。
“宋清,你再说什么屁话。”
“你这是在暗讽司徒老货无能,挡不住区区北莽这点儿兵马么?”
“还未开战,就言迁都,如此动摇军心的话,你是怎么从屁股里面放出来的。”
“陛下,老臣弹劾此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吃着您给的俸禄,却不干人事,如此昏聩之人,当用他的头颅来奠基我定北军的兵锋啊。陛下!”
“唐宪,你...”
宋清面红耳赤,手指着唐宪说不出话来,然后猛地跪伏在地上。
“陛下,臣弹劾宋国公年老昏聩,口不择言,行状不端,空有勇而无谋,置宗庙于不顾,如此莽夫,不应立于庙堂之上。”
站在一旁的韩国公陈镇轻轻推了推唐宪,并且悄悄在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喂,老唐,他骂你莽夫一个,没有脑子。”
“嗯?”
唐宪一听,胸中火起,指着宋清就骂道。
“你个酸臭腐儒知道个屁,迁都,大夏才立国多少年就提迁都,现在马上就要打仗了,你的这话若是让前线将士们听说,他们估计能生撕了你。我圣武皇帝陛下可是一刀一刀,从北莽蛮子身上硬生生砍下来的天下,你个扁毛老鸟,懂个锤子
的兵事。竟然还骂老子没脑子,你看老子今天揍不揍你就完了。”
唐宪越骂越气,一手挽起袖子,一边怒气冲冲的从武将队列中走出来,看架势是打算暴揍宋清一顿。
加了把火的韩国公一看,老唐是真的急了,赶紧快走两步,将唐宪死死拉着。
“老陈,你别拉老子,老子今天非要给这个酸儒牙打掉,省的他一天天就知道瞎逼逼。”
陈镇一听,差点没气笑了。
这个老滚刀肉,老子好心想让你出出气,结果你个狗东西竟然想当老子老子?
不干了,毁灭吧,
然后拉着唐宪袖口的左手便向下稍微挪了挪。
这一挪,咔嚓。
唐宪袖子齐根撕开。
老唐正跳着骂的起劲呢,没料到老陈偷摸摸卸了力气,本来他只想着骂宋清两句出出气就可以了,倒也没想着真上去揍宋清一顿。
但老陈这一松劲儿,就出了事了。
唐宪用力过猛,身子猛地前倾,脚下步伐一乱,踉跄几步后,身子一翻倒了下去。
沿街都是巡逻的带刀兵卒和敲锣打鼓安稳民心的县衙衙役。
义县不大,赵肃没多久便逛了个差不多,刚过一街口,就看到巡街的衙役冲着自己走了过来。
“喂,那小子,干啥的?看你逛了半天?怎么?外地来的?”
赵肃赶紧堆着笑脸迎了上去。
“官爷真是目光如炬啊,小的是从宁郡过来的寻亲的,这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可能是已经离开了。”
衙役点了点头,毕竟这两天确实有不少人家都离开了义县。
“你这来的不是时候,城门口的告示都看瞧见了吧,北莽大军马上来袭,打明儿个起,义县就四门紧闭,全面戒严了,这两天不少人都离开了县里,你亲戚没找到的话,估计也离开了,所以你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晚了城门关了,再想出城,可就难了。”
赵肃想了想。
“官爷,咱们这现在还有什么能干的活儿计么?投亲戚是没办法了,您别看我小,家里祖上可是猎户,个把子力气我还是有的,背个石头拉个车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也没啥要求,能给个吃食和遮风避雨的地儿就成。”
衙役一听乐了,上上下下打量了赵肃一眼,点了点头。
“呵,我看你小子行,虽然年纪不大,但听到马上打仗了,还愿意留在我们义县的,你小子还真是第一个。”
“行啊,正好我们义县现在缺人,你这样,沿着街走到头,右拐,县衙就在那里,门口正招民夫呢。你去吧。”
说完便敲着锣打着鼓,向着下条街走了过去。
赵肃没有再耽搁,牵着大黑,按照衙役给的位置,走了过去。
义县县衙门口,张主溥正坐在那里奋笔疾书。
排队的人不多,赵肃快步跟了上去,排在了队伍后面。
约莫几分钟后,便轮到了赵肃。
“姓名?”
“赵肃!”
“何方人士?”
“宁郡来的。”
张主溥抬起头看了赵肃一眼,好年轻的小子,现在的义县竟然还有外地人在?
“来欲何为?”
“我是来投亲戚的。结果没找到,碰到个衙役大哥,他推荐我来的。”
“嗯。”
“知道义县马上就要打仗了吗?”
“知道,听说了。”
“听到打仗了,你还要留在义县?确定么?”
“确定。”
“好,那老夫便给你登记了,身份凭证带了吗?”
“带了,带了。”
赵肃赶紧从包裹中拿出有些皱巴巴的凭证,递给了张主溥。
张主溥按照凭证上所写的记录完后,将凭证还给了赵肃。
“你年纪不大,就去民夫营吧,虽然累点,但不用上战场,运气好活下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你的这头驴,就先放养在县衙的马厩中,放心,在我们义县,虽然还未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但也绝对不会有人昧你一头驴的。”
“民夫营在北城墙边儿上,你去了就能看到,每日两餐,战后如果能活下来,还有五两银子的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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