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上将府,大堂。
奉唐皇李渊之命,征讨洛阳王世充的秦王李世民已凯旋归来。此番,李世民非但攻破洛阳,生擒自封为大郑皇帝的王世充;割据河北,自称夏王的窦建德,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率军前来增援王世充,也被李世民一战击败,生擒窦建德。
王世充、窦建德两位北方霸主,为李世民一战所败。中原北方,虽仍有梁师都、高开道,以及窦建德旧部刘黑闼等人,但他们已无力对大唐造成威胁。此役,李世民立下滔天大功,回朝之日,李渊封李世民为天策上将,位在百官之上。
夜色昏昏,明澈灯光遍及富丽堂皇的天策上将府每处角落,使大堂内连一丝阴影都无。
最上首的宝座上,已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与太子李建成分庭抗礼的秦王李世民,全无一丝加官进爵的喜意,板着一张脸。李世民的下首,他的一众心腹: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文臣,个个阴沉着一张脸;秦琼、尉迟敬德、程咬金等武将,则怒形于色,如一座座岩浆翻滚之火山。
名为大堂,实则装饰之华丽,摆设之大气,皆不逊于李建成之东宫大殿的所在内,充斥低沉压抑的氛围,如一片乌云自穹苍坠下,落入此间,营造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滞。
“秦王殿下,皇上摆明了已开始提防着您。”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盏以鲤鱼纱罩遮掩的宫灯内,灯芯陡然爆裂,发出噼里哗啦之声响,淡淡烟雾散开时,李世民最信任的心腹:长孙无忌开口了。
“皇上封您为天策上将,明面上位极人臣,但已处于封无可封的地步。加之,窦建德旧部:刘黑闼打出给窦建德报仇的旗号,皇上以太子为帅,更要抽调程胖子(程咬金)、尉迟黑子(尉迟敬德)等人从军,显然是想逐渐分化我天策府。”
“本王知道。”顶点小说
随着长孙无忌的开口,压抑氛围为之一散,李世民一只手托着下巴,发自内心的苦笑出声。
“如
今,我大唐在北方已无敌手。至于南方,随着杜伏威、宋缺的相继俯首,李子通、萧铣、林士弘之辈,已是冢中枯骨,再难对我大唐构成威胁。外部的威胁消弭,父皇的注意力自然要落在朝中。”
当日,面对迫在眉睫的杀机,纵然宋缺根本不信任怀有胡人血统的李阀,更不惧死亡。但也知晓,若自己死在长安,宋智、宋师道等人,万万撑不起宋阀。为保宋家血脉,宋缺唯有向自己这一生从未看得起过的李渊俯首称臣,接受了李渊封他为大唐镇南公的圣旨。
随着宋缺低头,李渊更调遣堂侄:李孝恭率大军进入巴蜀,预备与江淮的杜伏威等人,一并攻灭萧铣、林士弘等人。
李世民话音未落,程咬金就一脸怒气道:“秦王殿下,这大唐江山是您打下的,佛门、邪帝,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支持的大唐。太子和齐王,又有什么功劳?纵然碍于父子天伦,大唐皇帝是皇上,可这储君之位,照我老程说,本来就该是您的!”www.
程咬金这句话,道理只有三分。诚然,佛门和王昊是因为李世民,才支持的大唐。但,关中这王霸之地,之所以能被大唐占据,最少一半的原因要归功于李渊数十年经营,于关陇门阀中建立的人脉。
李元吉,乃大唐军中著名猛将,素有威望。李建成身为太子,处理政务,保障大军之后勤,焉能无功?
在场之人,都明白这個道理。但,听罢程咬金之言,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相反一张张脸上相继露出认同,纷纷开口附和。
“秦王殿下,程胖子说的是。”
“秦王,倘若您什么都不做。要不了多久,太子的刀,就要架在您脖子上了。”
“秦王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尉迟黑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
此时在这大堂内的人,都是跟随李世民征战数载的部下,一切都绑在了李世民身上。利益相同,虽无人敢明言,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已出现在每个人的
唇齿间。
【秦王,反了吧!】
“各位兄弟,你们不要说了。”
听得众人之言,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捕捉到那一张张脸上的激动、热切,李世民眼底浮起一丝满意,面上故作佯怒,竖起一只手,语调愤怒,喝止了众人。
“父皇虽有意分化天策府,但他毕竟是本王的父亲。”李世民背转过身,似无颜与众人面对面,“本王,岂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秦王殿下,如果你真的不想行此举,那为什么要说出来?】
众人闻言,皆忍不住在中嘀咕,却谁都不敢捅破这一张窗户纸。
…………
太极宫,含元殿。
杨广是出了名的喜好建行宫、修銮仪。许多地方,他明明只去过一次,甚至根本没去过,都有一座专门为他准备的行宫。譬如,李渊老巢:太原建造的晋阳宫。每一座行宫内,更有无数美貌女子为杨广备下。
李渊起兵之初,为彰显自己与杨广这个表弟不同,所经之处的行宫,尽数被拆掉。入了大兴,改大兴为长安后,也直接以杨坚、杨广父子留下的宫阙为皇宫。后宫女子,大都是杨广时期留下的。
啪!啪!啪!
星垂天际,繁星点点,残月悬空。
细微如刀光的残月,悬于天际;点点星辰散发出璀璨光泽,如一枚枚细碎的宝石。天地间,单薄雾霭升腾。一切的一切,组合在一起,尽显夜黑风高之深凝。宽阔庄严,气度恢弘的大殿之内,好色之名响彻天下的唐皇李渊,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并未前往后宫入寝。
他独自居于含元殿内,殿中摆放着的数枚夜明珠,偕同造型精致的宫灯,将端坐在龙椅上,身材臃肿的李渊之影子,投至身后的雪白墙壁上。华美殿宇内,唯有李渊一人,即便深得他信任的韦公公,也被赶了出去。
孤家寡人!
这四个字,是李渊如今处境的最好形容。然而,李渊面上全无一丝孤单萧索,唯有散不开的凝重,手指轻轻敲击宝座扶手,清脆声响激荡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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