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光附上旧色,就好像拥有了神奇的魔力,它被分成无数个生动的片段,被不着痕迹的锁在回忆的匣子里。
总会在某时某刻,某个匣子突然弹开了密封的盖子。
倏忽间就把人拉回到曾经的某个时刻。
仿佛是大塘湾那方小院。
浓荫下一张方桌。
好像时云州还是那个惯会招惹人的邻居哥哥。
好像向箖还是那个又凶又乖的邻家妹妹。
若是在那方小院中,时云州听到向箖这么说话,一定会故意给她多盛一大碗。
然后她会一直忍到,趁外公不注意,把碗推到他这边来。
还会威胁地瞪瞪眼睛。
那双大眼睛瞪人的时候,只会亮晶晶让人觉得漂亮,其实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可言。
只是时云州,喜欢让她觉得有用,便会果真把自己盛的一大碗饭吃掉。
而向箖便会得到一次小小获胜的喜悦。
可是现在,时云州却什么都没做,也没说。
只是目光烫人,烫得让人有些抬不起头来。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连佣人都保持着安静。
就好像生怕弄出什么声响,会把什么给吓跑似的。
向箖也算是硬着头皮,一口一口把东西吃完。
时云州:“还要吗?”
向箖:“不要了。”
向箖抬起眼睛,目光撞进时云州的眼睛里,蓦然心惊。
时云州却冲她笑了笑:“今天该换药了。”
向箖:“已经换过了。”
她站起身,想离开餐桌。
时云州:“今天有朋友在,你自己早点睡。”
虽然没看到他说的朋友在哪,向箖点点头,先一步离开了。
时云州看着她上楼,喉结滚动中,大概是咽下了一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我想你了”。
想那个旧时光中,他从未将爱意宣之于口的人。
而向箖也走得心有惶惶。
她回到自己房间,像个疲惫极了的人,挨着床角坐在了地上。
她从小就爱往桌子底下钻,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有什么烦恼,遇到了什么困难,心里有一口顺不通的气......总是爱窝去桌子底下待着。
后来改掉了这毛病。
因为她虽
然爱钻,但挑桌子。
向箖因想起自己的行为好笑了一下,然后就起身,先去洗澡,再处理手臂上的伤。
还呆在后花园的时云州,看向向箖所在房间的窗子,那里终于熄灯了。
熄灯后,其实向箖并没有睡。m.
因为打算要孩子,她现在已经停用催眠药。
失眠总是很痛苦的,特别是又困又睡不着的时候。
但她今天特别清醒,一点睡意也没有。
身下躺的这张床,很柔软,特别舒服。
枕头也很舒服。
被子带着一种很干净的被阳光烤晒过的气息。
享受着这种舒服,一下挨去了下半夜。
凌晨四点左右,向箖收到一条信息。
是裴轶,祝贺她杀青。
这个时间,也不知道裴轶是刚下戏还是刚开工。
向箖回得很工整:“谢谢。”
裴轶:“?哎我去,被我吵醒了?”
向箖:“不是,是我自己醒了。”
裴轶:“这是传说中的缘分吧?要不我收回上次说的话,你把时云州踹了,再重新考虑考虑我呗?”
向箖:“你是刚下戏吗?”
裴轶:“是啊,妆还没卸呢。”
裴轶又进的电影剧组,大制作,时间赶,有大戏,难免会有通宵达旦的工作。
向箖:“你先忙着,早点回去休息。”
聊完这些,就把手机放下去洗漱了。
时间太早,空气会很凉,她换上一身深色衣服,又穿上一件稍微厚点的外套,就戴上手表,拿起包,出了门。
这个时间,时家的主要照明灯都关着,但必要照明还在。
整座大宅还在沉寂中。
向箖只遇到两个值夜班的佣人,还有几个值夜班的保镖。
这种时间,没人会以先询问时云州为理由拦着她,她要出门,就直接给她放行了。
出门以后,向箖先去一家24小时花店取到了从网上下单的白色康乃馨。
她车子后备箱里还有一瓶昨晚买到的白酒。
这几天心里一直惦记着去看看沈老爷子。
因为一直在忙,也确实觉得没脸来。
可是老爷子教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该面对的,还是要积极面对。
但是
这座墓园不是24小时开放。
向箖来得太早,墓园还没开门。
但有值夜的保安。
现在天色已经开始变亮,向箖走上前去,希望能通融一下。
一个这样漂亮的女人,在这样的时间,捧着一束白色康乃馨,提着酒,好声好气地给说着话。
那保安有些纠结似的:“你来看谁啊?”
向箖:“我爷爷。”
保安:“这个时间来看你爷爷?”
向箖:“我很想他。”
另一个保安摆摆手,就这样两人一合计,就给向箖放行了。
将日出时,一个人走在凄凉的墓园,向箖并未觉得害怕,只是心里堆堆堵堵着,越积越满。
终于来到老爷子墓前。
向箖看着墓碑上“沈棣之”三个苍劲的字。
这个三个字,像是出自时云州之手。
老人家一生刚正,学识渊博,经纶满腹,有经世之才,但对向箖他们来说,亦是一位既慈爱又严厉的长者,受其很多关爱教导。
上次她来,还跟老爷子告时云州的状。
只鞠过三个躬。
向箖将花束恭敬摆放在墓碑前,打开酒瓶盖,倒上一杯,轻轻洒在墓碑前:“是您喜欢喝的酒。”
向箖膝盖弯下,终于像个忏悔者那样,双膝跪在墓碑前。
是她自己说过,在她真正想起来之前,谁的话都不信。
可是每个人的说辞,足够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在所有人的说辞里,她都不是个无辜者。
时云州恨她,商曼婷厌她。
向海劝她远离时云州。
因为她是这悲剧的始作俑者。
向箖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给老爷子敬了三杯酒。
向箖:“不能贪杯,下次再喝。”
等到太阳高高爬上树梢,她就收起酒杯和酒瓶,离开了。
等她开车再回到万新路,也才刚七点过半。
时云州还没起床,红姨他们已经在忙碌。
见到向箖,红姨:“向小姐,您这么早就出去了?”
向箖笑笑:“随便转转。”
红姨拿来一只购物袋:“这个好像是您拿来的,要清洗一下吗?”
看到购物袋的封口还在,向箖:“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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