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还是不说话,只是拽着腰牌不放手。
陆倾啪的跪下了:“萧大人,若您真是萧大人的话,定然不会眼看着无辜百姓无端陷入人命官司,亦不会明知此事有问题却视而不见,对吗?
下官愿以性命担保,刚才梁大人确实是暗中对下官说了‘太后’二字。下官想,他这举动是希望我们现在便进宫去面见太后,请她出面干预,继而联想,此事之中或许还牵扯着权贵,这本也是御史台的职责啊!”
地窖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能听见火折子发出的细微响声。
唐新川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放开了,那人翻了个身,背对他们,将整个面孔都藏进了黑暗之中。
陆倾大喜,俯身一拜:“多谢萧大人!”
他探手摘下腰牌,扯着唐新川往外窜:“走,快些进宫!”
凭借御赐的明政殿腰牌,可以随时进宫面圣,陆倾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叩开数道宫门,直奔凤鸣宫。
而梁买站在京兆府外,只觉得寸步难行。
死在朋来居的俩公子,分别是杨询庶弟的独子和镇国公姚春秋的庶孙,虽说对于这种大家族来书,庶出的儿子也不值钱,但死了就得给说法,否则人家面儿上怎么过得去呢?
而且杨家这孩子还是独子,梁买刚走到京兆府外面,就被一大群人给拦住了,杨询庶弟名叫杨谈,带着他媳妇趴在台阶上哭得都快晕过去了。
杨询站在一旁,不停的搓手,走来走去:“早上令儿出门时,我还跟他说晚上我要检查他们兄弟几个的学业,这……这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梁买拽了拽前面的捕头:“镇国公家没来人?”
那捕头满头大汗:“来了,镇国公亲自来的,现在在屋里坐着呢。”
梁买搓了搓脸,认命的叹息一声:“先把人犯押到牢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下去跟他们见面!“
程凉正梦见自己跟沈宽一起逛宜家,看中一张贼舒服的席梦思大床,刚要付钱,就被紫苏喊醒了。www.
“陆倾求见,他怎么进来的?”
程凉哀叹一声,抱着加班狗的觉悟,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陆倾和唐新川跪在大堂里,手里高高举着一块牌子,八个禁军瞪着眼睛,手握佩刀,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你们深夜进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回禀程太后
,事情是这样的……”陆倾定了定神,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整个说了一遍,包括手上这块牌子。
程凉大惊:“你是说那地窖里的怪人是萧大夫?”
陆倾摇头:“臣不知道,但长安城中能有御赐明政殿腰牌又下落不明的,就只有萧大夫一人。”
程凉接过那块牌子,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好像真的没毛病。御赐腰牌的工艺很复杂,用料也很昂贵,全是纯手工磨出来的,三年才能做出来一块,寻常人家想要模仿,恐怕也模仿不来。
她只觉得心里波涛汹涌,又酸又涩。
萧尧臣这人她还是很欣赏的,之前搞朱庸的时候两人配合得也很默契,后来长安事变时,要不是他拖了些时间,他们也未必能及时赶到。
那么个玉树临风、聪明正直的臣子竟然瞎了一只眼睛,还被毁了容,藏在一方逼仄狭小的地窖里足足四个月?
“紫苏,去叫贤宁太后,让她换身方便的衣服。”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屋里走,“有福,你去看看今晚当值的是古将军还是程将军,让他们带十个身手好的禁军到玄武门等我们。”
半个时辰后,古大雕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拎着花生,护送着马车出了玄武门。
“停在西市坊门口就行。”
程凉拖着死狗一般的沈宽下了车,一行人小心翼翼钻进巷子,从背后绕到了朋来居马厩。唐新川走在最前面,撬开了地上的板子,古大雕第二个跳进去,然后才是程凉和沈宽,跟在后面还有五个禁军,陆倾和另外五个人留在上面。
“这里好黑,而且通风不太好。”沈宽终于是清醒了,抽了抽鼻子,“火把别点那么多,别一会儿缺氧了。”
古大雕不知道啥叫缺氧,但听见沈宽说要减少火把,立刻将手中那个杵在了墙壁上,还抢了唐新川的,仍在地下啪啪踩了两脚。
程凉:“……”
前面瞬间一片漆黑,她虽然不怕,但觉得完全没必要,灭后面那五个人的不行吗?
“萧大人?”唐新川在黑暗中轻轻叫道。
没人回答,只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程凉从后面接过一支火把,越过古大雕向前凑,地窖很低矮,墙上有两个气孔,墙角有一堆稻草和一条棉絮被子。
“把棉絮挑开看看……你干什么!”沈宽伸着脖子往里挤,却被古大雕一胳
膊撑住墙,拦在了背后。
“危险,让程太后一个人去就是了!”他低声说道。
沈宽愣了愣,反手一巴掌给他胳膊掀飞了:“你的工作职责是保护两位太后,不是保护本宫一人——少自作主张!”
古大雕气得想要动手给她往回拎,看着那白嫩纤细的胳膊又不知道从哪下手。
沈宽钻过去时,唐新川和程凉已经扒拉开了那些稻草。
“天!这里竟然有一道暗门!”唐新川惊叫起来。
“把陆倾他们叫下来,我们进去看看。”程凉说道。
“凉,我觉得上面要留一个人。”沈宽探了探头,“不然有人在上面封住门,咱们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唐新川留下,反正你也不会功夫不是吗?”程凉想了想,将萧尧臣那块腰牌还给了他,“要是明天天亮我们都还没有出来,你就拿着这块腰牌去找许墨林和皇上,让他们立刻过来将地道门打开。”
“臣谨遵懿旨。”
暗门后面是个向下的坡,爬了十来丈的样子,面前豁然开朗,甬道变成了足以站立的高度,并排能站两个人。
“长安还有这种地下工事?”沈宽用刀子敲了敲旁边的墙,发现全是条石砌起来的,浇了糯米汁之类的东西,做工相当精良。
程凉摇摇头:“没听说过,长安图志上也没有记载。所有人都保持戒备,萧大夫在这种地方呆了那么久,身子肯定很弱,走也走不远。咱们往前找找,找着他就回去,等天亮了多带点人再来调查。”m.
禁军们也挺好奇,四下打量着往前走。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进入了一个石室,其中石桌石凳石床俱全,墙角的架子上还有笔墨纸砚和一些零散的书册。
“好像都是些经史,没什么问题。”沈宽走过去翻了一下,说道。
“所以,朋来居的掌柜们还有偷偷躲起来读书的好习惯?”程凉心不在焉的回答,举着火把绕着石室转圈。
这石室有四扇门,除了他们身后那扇其他的都不知道通向何处。
这就费劲了,也不知道萧尧臣走的哪一条,她们就十几个人,不可能分成三路去找。
真的只能等明天了吗?
她将火把凑近地面,试图寻找一下有人走过的痕迹,刚弯下腰,却听见黝黑的甬道中传来踢踏、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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