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巡游队伍继续南下,直奔百越州。
理应作陪的府正陆倾却没有随行,反倒是一匹快马直奔海越,又从府正衙门直奔陆家。
陆倾的父亲名叫陆海堂,少年时读书遇到德宗末年的乱政,考了几次没考上,就回家安心当起了地主。
陆家最主要的买卖是制糖,有很大片的甘蔗园和糖厂,生意最远做到了楚南楚北
他们家虽不像沈家那样富可敌国,但在海越还是数一数二的。
特别是废奴令出来之后。
雇主对雇工没有了绝对的限制权,想要找人干活就要靠口碑和待遇。
那种喜欢虐待雇工、给钱给得比朝廷还少的地主不得不面临有地无人的情况。
而陆家则没受到太多影响,他们从爷爷那辈起,就是会给家奴结工钱的。
陆家老祖留过祖训,你得让人家能活,人家才能给你干活;你要让人家活好,人家才能给你好活。
陆家的家奴在陆家日子过得敞亮,即便是除了废奴令,他们也不愿意走,换个身份还在陆家干。
此消彼长,陆家又趁机吃下了不少别人种不了的地,将生意扩大了一倍。
现在陆家生意蒸蒸日上,家中还有个儿子做了朝廷府正,陆海堂觉得日子前所未有的好过,唯一头疼的就是陆倾的婚事。
都加冠五六年了,说合了那么多女子,他一个也不满意。
去年却忽然和那个百越王女生了个女儿。
当然,陆海堂对阿伊德孜是没有意见的,毕竟自家儿子是二品大员,朝廷都没意见的话,他还要有什么意见?
从中作梗的是他妻子陈氏。顶点小说
“老爷,这次太后临驾海越,咱们得抓住机会,好好去给倾儿说合说合,那皇上不是还有个亲姐姐没有出阁吗?我看配我们家倾儿正好!”
“哎呀,承修不是说了嘛。朝廷那两个公主都曾经心仪小倾,要是小倾能看上,那不是早成了嘛?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瞎操个什么心,阿伊哪里不好?人家在百越那也是公主!
”
“她那算是什么公主,蛮夷之地的妖精而已!“陈氏话锋一转,脸垮下去,”陆海堂,你又帮她说话,是不是还在怀念百越那个小妖精?“
“欸哟喂!你怎么又提这事儿,都死了多少年了,我和她连一儿半女都没留下,你还想怎么着?“陆海堂差点闪了腰,他做为海越有头有脸的男人,年轻时候还是挺风流的。
他曾经纳过一个越女,很是喜欢了一阵。
也就是那个越女,引起了正妻陈氏强烈的妒嫉,陆海堂都不知道那姑娘是不是死在了陈氏手上,反正他除门谈了一趟生意,回来人就已经不行了。
难过确实难过,但日子也还是要往前。顶点小说
陈氏十四岁就嫁进了陆家,给他生了三子一女,操持三十年家务,他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宠妾就休了陈氏。
难过一阵也就算了。
但这坎在陈氏心里就过不去了,隔三岔五就得提,现在还连累了儿子。
“哈,你还想要跟她留下一儿半女?然后是不是还要休了我,扶她做你的正妻,把他的儿子立做嫡子,继承你陆海堂的家业,让生儿、成儿、倾儿都对那个庶子点头哈腰!陆海堂,你就是没有良心!你……”
“啊,这……”
连累就连累吧!
谁让他摊上这么个爹妈呢?
陆海堂在陈氏长篇大论出口的前一秒跳了起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咱就不要提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你是他娘,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行吧。那啥,今天还没去地里呢!我得去看看,真的,我去看看!“
说完,老陆拔腿就走。
“嘁,老色鬼!“陈氏冷笑一声,扭头对贴身婢女嘀咕,”倾儿以前看不上,是年纪轻,但现在未必看不上。你看看周承修,哪点比得上我们倾儿,这不是一娶了公主就升任了府正?咱们倾儿要是娶了公主,少说也得入朝拜相!你差个人去府正衙门问问,太后们的鸾驾到哪儿了?”
婢女一转身,却看见陆海堂站着门口
,手中拿着一封信,浑身不住的发抖。
没等谁问,他猛地转过身来,那张老脸上,每条皱纹都在发抖,双眼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来。
陈氏愣了愣:“你发什么疯?”
陆海堂冲向陈氏,一把将那信纸拍在她胸口:“你个妒妇,毁我儿前程!”
陈氏被推得一踉跄,还没等发火,那张信纸上的字已经印入了眼帘。
陆倾刚劲的字迹第一行便是:儿与阿伊之事被太后所知,太后大怒,责儿私德有亏,伤百越人心,责令致仕。
陈氏只觉得眼睛一黑,直接向后倒去。
陆海堂一把接住她,但又生气,把她推给婢女,怒道:“现在如何是好?”
陈氏咬牙切齿的直起腰来:“肯定是那个小贱人去找太后告了状,老娘这就去见她,要是不改口承认是自己勾引倾儿,我就撕烂她的嘴!”
阿伊德孜也在随驾的马车中反思自己对陆倾的感情。
她倾慕这个男子沉稳恢弘的气度,倾慕他的才华气质,更倾慕他看百越人时毫无异样的清澈目光。
但如果嫁给陆倾,就必须放弃百越人的身份,仅仅居于内宅生儿育女,甚至将来生出来的儿女,也只能以秦人的生活方式生活,忘记百越人的传统。
那她是不愿意的。
她们百越族没有女子必须居于内宅的规定。
曾经的百越王子,男子可以有很多妻子,女子也可以有很多的丈夫。
除此之外,百越男子常年出海打鱼,族中和家中的事务本就是女子操持得更多,所以就连她们的海神都是女子的模样。
在见陈氏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陆倾需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
可是,明白得太晚了。
“如果嫁给他,我便要抛弃族人;如果不嫁给他,他的前途就完了。”
车驾一到百越州,阿伊德孜便跪到了海神像面前,她自从离开外国会后,已经好些年没有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了!
“海神,阿公……请你们告诉阿伊,我该怎么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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