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人睡了?”
“那倒没,不过.......”
“不过怎样?”
“摸了.......”
“摸哪儿了?”
“摸.......这就没有必要说那么详细了吧!”
望乡园,二楼闺房外的栏杆前,匆匆赶来的蔡婳和陈初并肩而立。
其实吧,摸哪儿还真是挺关键一件事,若只是碰了碰陈瑾瑜的手,今晚这事倒也不是不能解决。
但蔡婳眼看陈初这模样,便猜到,自己这小冤家恐怕碰了不可言说的雷区。
“我先进去看看。”
蔡婳说罢往屋内走去,见陈初跟了上来,连忙转身抬手摁在了陈初胸口上,低声道:“你现下进去尽是尴尬,去青朴园等我。”
屋内。
陈瑾瑜坐在床上,趴在玉侬怀里嘤嘤哭泣,后者听闻脚步声,扭头看见是蔡婳进来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别扭表情。
“陈小娘,今夜是误会一场.......”蔡婳尝试沟通。
“我要找爹爹,我要回家......呜呜呜.......”
陈瑾瑜只管哭,玉侬边轻抚前者后背边低声哄了起来。
便是玉侬也知晓,此时可不能把陈瑾瑜送回去啊!
不然陈县尊得跑来和陈初拼命.......
“阿瑜刚来怎能走呢,明日我带你去城外月牙湖吃湖鲜、后天去文台寺烧香好不好、大后天去.......”
玉侬抱着陈瑾瑜哄了好一会儿,梨花带雨的陈瑾瑜才趴在玉侬肩上抽泣道:“可是,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爹爹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放心呢!”
玉侬现下一心稳住陈瑾瑜,连忙保证道:“我家公子一定有办法说服陈县尊,让你先留在这边.......”
可陈瑾瑜听到玉侬提到了陈初,哭的更响了。
一旁的蔡婳忽然觉着有些不对劲。
这小丫头离家出走跑了百里才来到蔡州,不就是为了躲避爹爹、不想回老家么?
此刻却又口口声声害怕爹爹担心了?
心中有许多疑惑,蔡婳试探着问了一句,“陈小娘.......方才,陈都统回来时,你没听到动静么?没出声喊一句?”
好不容易被玉侬哄的渐渐止住嚎啕的陈瑾瑜一听,猛地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蛋,杏眼含泪,委屈无助,声音中却略带了悲愤,“蔡三娘子,你是何意?奴家只能以死自证了,免得让爹爹蒙羞,呜呜呜.......”www.
说着,陈瑾瑜挣扎起身,作势要往床头撞去。
幸好玉侬眼疾手快,赶紧抱住了陈瑾瑜,回头朝蔡婳埋怨了一句,“姐姐,伱在说什么呀!”
“.......”
蔡婳也唯恐事情闹大,历来强势的她,也不得已赔罪道:“陈小娘莫急,是我说错话了.......”
“呜呜呜......”
......
子时初。
玉侬费了好大工夫,才让陈瑾瑜情绪稳定下来,而后让翠鸢留在房中看着,她亲自送蔡婳下楼。
出了房门,玉侬着急道:“姐姐,怎办呀?”
今晚,陈初不但和陈瑾瑜在一张床上睡了,好像还碰了不该碰的地方.......
虽说是误会,但这两桩任何一个传出去,都要坏了人女儿家名节。
蔡婳下了楼,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烛火的二楼
闺房,媚目微渺,闭口不言。
直到两人走到了院子外,蔡婳才低声道:“这陈小娘有本事一人跑来蔡州,却连身旁躺下个男人都察觉不到?要等到别人对她动手了才醒?”
“或许.......是赶路累了,睡的沉了些。”玉侬嘟了嘟嘴,替闺蜜解释了一句。
“嗤~你以为谁都和你那般没心没肺么?如此敢想敢做的小娘,来到别人家却一点戒心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蔡婳说的直白,玉侬自然听明白了,不由微张着肉嘟嘟的嘴唇,难以置信道:“姐姐你是说,阿瑜故意不吭声?将错就错?可她为何如此呢?”
“你方才找到我时,不是说她这次来投你,就是为了躲开爹娘,不回老家么?”
“嗯,然后呢?”
玉侬眨着纯真大眼,迷茫道。
蔡婳瞟了玉侬一眼,道:“反正现下咱们肯定得想办法让她暂留蔡州了,不安抚好她,怎敢让她和陈景彦见面......”
“可......可.......”玉侬震惊的瞪大了眼,虽然她懂了蔡婳的意思,却不太相信,“可也不至于用这种法子呀?阿瑜这样做,太吃亏了呀,她很聪慧,不会这般傻!”
玉侬说的有一定道理,当下不管怎么算,陈瑾瑜都亏大了。
若她一开始的确是将错就错了,便说明是個有心机的,可如果有心机就不会做这种明眼瞧着亏本的事。
为一个‘离家出走’,实在不值当牺牲这么大!
这么一来,就成了悖论。
这也是蔡婳没想通的地方,不由苦恼的摇了摇头,“我也只是猜测,不过若我猜对了的话,这小丫头便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心机小绿茶.......”
‘绿茶’这个词,蔡婳和玉侬以前从陈初嘴里听说过,也明白其含义。
玉侬不由有点不高兴,“姐姐,你不要这样说阿瑜,她尚未及笄,且已有婚约,传出去会毁了她的.......”
蔡婳望着夜色中后宅,沉默片刻。
罕见的低头认了错,“确实。这种话不能乱说,不然让女儿家没办法做人了。哎,这下,不管怎样解决,都让咱家欠她一个大情分了.......”
听见蔡婳下意识说出了‘咱家’,正满心担忧的玉侬,没忍住吃吃笑了一声。
这么一笑,玉侬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对呀,咱家有厉害的公子,还有厉害的大娘子和蔡姐姐,我想不到好办法,他们一定有办法解决。
不过,也想出一份力的玉侬还是说道:“蔡姐姐也不用太过担心呢,阿瑜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妹,这几天日我带她四处散散心,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不会为难公子的。”
“最好是这样.......你回去歇息吧。”
“嗯。”
两人在望乡园院外作别。
茹儿挑灯在前引路,蔡婳穿过后宅中庭宽阔幽静的花园,不由自主四下看了看。
此时宅子内的丫鬟小厮全部换了一遍,混乱淫靡气氛一扫而空,终于有了些深宅中该有的规矩气度。
.......小野猫,你人没来,我已帮你把宅子打理好了,若有良心,下次见面时你怎也该道一声姐姐辛苦。
蔡婳有一搭没一搭的想到。
可不知怎地,那陈瑾瑜
方才哭哭啼啼的模样又跳了出来。
.......陈瑾瑜,呵呵,瑾瑜.......金鱼,小金鱼。
临时联想起一个谐音梗,蔡婳不由弯起媚目笑了笑,却又想到,小野猫背后喊自己菜花蛇,这陈瑾瑜若是小金鱼,都属于被小野猫天生克制的动物。
可随后,这个想法又让她有些郁闷.......那小金鱼不过一个小丫头,我怎把她和自己放在一块比较了。
再说了,她和小狗之间又没甚,不过是误会一场。
“!”
蔡婳若有所感,忽然顿住脚步下意识回头看向了望乡园。
‘不愿回家’、‘有婚约在身’.......
这小金鱼莫非对婚约不满?
这个念头刚蹦出来,蔡婳方才的疑惑突然有了些线索.......小金鱼百里迢迢跑来绝对没那么简单!
“三娘子?怎不走了?”
走在前头的茹儿见蔡婳忽然站在了原地,奇怪道。
蔡婳依旧保持回头眺望的姿势,却答非所问道:“茹儿,数日前你是不是说过神锐军乱桐山时,陈都统救过一名女子?”
“对呀,是毛蛋告诉我的,八月二十八夜里,陈都统在十字坡北救了一名女子,第二天让毛蛋和宝喜把人送去咱庄子上和陈县尊的公子陈英俊汇合了.......”
“嚯......原来是救命之恩呀。”
蔡婳苦思不解的疑惑顿时有了答案.......小金鱼许是对陈初有点不便言说的好感,却又碍于有婚约在身,她此来蔡州,见玉侬是真,但未必没有想看一眼陈初的心思在。
好死不死,今晚陈初又搞了乌龙,小金鱼干脆将错就错,这么一来,陈初欠她了。
接下来便是她想悔婚,也可以借陈初之手,好为她自己和父母保留颜面.......
今晚之事,谁也预料不到,这一切应该是瞬息之间做出的决定。
蔡婳不由暗赞一声,好干脆的决断,好深的心思!
果然是个心机小绿茶呀.......
尽管一切都是蔡婳的揣测,但她从小就是一个自信的人,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不管接下来怎样,站在‘受害人’这个道德高地,陈瑾瑜便掌握了主动。
但猜测终归猜测,这件事没办法拿到台面上说,那陈景彦是陈初的重要盟友,蔡婳也不敢撕破脸。
“在老娘面前耍心眼,真当我家后宅女子都如玉侬那般蠢么......”
蔡婳眯眼眺望,自言自语。
秋风渐起,衣袂飘飞。
“三娘子,起风了,我们快回去吧。”
茹儿被寒风一吹,冷的搓了搓胳膊。
蔡婳紧了紧衣领,笑嘻嘻说了句茹儿没听懂的话,“若你大大方方,兴许我还不拦你。你越是这般,我越不让你遂意......”
“三娘子?”
“嘻嘻,走吧,快回去,冻死了。找小狗给我暖身子咯.......”
“三娘子!能不能照顾一下人家的感受!”
“嘻嘻,茹儿也想男人啦?我跟你说,以后若遇见中意男子,便大大方方的,这叫男欢女爱。千万不要学某些人偷偷摸摸,那叫偷人......嘻嘻。”
是夜,一股裹挟着浓郁寒气的北风自数千里外的草原,进抵蔡州城。
陈家后宅,起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