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沈隽意才停住脚步,站在一间小小的苍蝇馆子跟前,门口悬着一面“酒”的小旗子。
姜映梨蹙眉,微讶:“你带我来喝酒?”
“不是。”沈隽意摇摇头,走进了店铺。
屋里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壮汉刚把齐膝高的酒缸放下,见到两人,他笑道,“是沈公子啊。你怎么来了?是想买酒吗?这里有新酿出的桂花酒,不醉人的,可要尝尝?”
沈隽意温声道:“不了。老板,今日照旧,其中一碗多添一个蛋。”
“成。你们先坐会儿!”中年壮汉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姜映梨,扭身走到里间,撩起门帘进屋了。
酒铺不算太小,靠墙放了两套齐整干净的桌子,沈隽意领着她坐在了其中一张。
鼻尖弥漫着各色酒气,味道不冲,交错在一起,反倒很醇厚浓郁。
姜映梨打量了两眼,倍感新奇:“你经常来?”
“不是。”沈隽意见她好奇,解释道,“先前齐光听同窗说这里的甜酒汤好喝,我们就来过两回。这里的醪糟冲蛋,味道偏甜,也不醉人,想来你会喜欢。”
姜映梨愣了愣,刚要说话,门帘晃动,这次出来的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瞧见沈隽意,眼眸一亮,小跑到桌边,昂起小脑袋,咧出小米粒牙,奶声奶气喊道:“沈公子哥哥,你来了。”顶点小说
“巧儿姑娘。”沈隽意微微弯腰,含笑应着,“你的腿伤可好些了?”
要说这老板为何对他印象深刻,全因上回他家小闺女巧儿摔伤,大哭不止,他们夫妻两怎么哄都哄不好,又怕她哭出个好歹。
最后是在店里的沈隽意送了糖,又耐心给她讲了两个故事才哄好了人。
“好了,不疼了。娘让我来跟沈公子哥哥道谢。”小巧儿目光又落在沈隽意的腿上,关切道,“沈公子哥哥的腿也好了吗?”
“嗯,哥哥也好了。”沈隽意摁着伤腿,语气温和,“巧儿以后跑动不要太着急,慢慢来,万不可再摔伤,让你爹娘担忧了。
”
“巧儿知道了。”小巧儿细声细气应着,歪了歪脑袋,“那沈公子哥哥还能再给我讲讲上回的故事吗?巧儿还想听。”
“巧儿想听什么故事?”沈隽意注意姜映梨单手托腮,眯眼兴致勃勃地望过来,他解释道,“她是此间酒铺东家的女儿。”
巧儿顺着看过去,等看清姜映梨的样貌后,她眼眸骤然大睁,受惊道:“沈公子哥哥,她,她是谁啊?”
姜映梨现在虽然已经减了三十多斤的肥,满面红疙瘩也消下去泰半了,但对比起清风朗月的沈隽意,她就显得像是一座巍峨可怖的山,更不用说那满面横肉,足够吓到一个刚觉醒美丑意识的孩子了。
“她是我……”
“我是山上下来的老虎,专门吃小孩的。”姜映梨截断他的话,双手呈现招财猫样,“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我一口能吃两个。”
巧儿吓得蹭蹭躲到沈隽意身后,脸色微白,尖声连连:“沈公子哥哥,救命!她要吃我!”
换成从前的姜映梨,做起这样动作来,自然是灵巧可爱,但她这吨位和样貌……就像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夜叉!
“巧儿胆子小,你别跟她开玩笑了!”沈隽意一脸无奈,扭头温声细语地安慰巧儿,“巧儿不怕,她不是吓你的,只是想逗你开心……”www.
“真的吗?”巧儿还有些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对上姜映梨微微弯起的眼眸。
不行,她明明就很凶嘛!
此时,中年壮汉撩起门帘,单手端着托盘走出来,他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醪糟冲蛋放在两人跟前,蹙眉望着女儿:“巧儿,你又乱跑!不许闹沈公子了,快进屋。”
“可我想听沈公子哥哥讲故事……”
“进去!”中年壮汉板着脸,冷冷地呵斥。
巧儿见她爹生气,瘪瘪嘴,泪花在眼眶里滚动,她跺脚转身往回跑,“爹爹讨厌!”
沈隽意:“没关系的。我们也得空……”
“沈公子你是心善,但不能让她见到好脾性的客人就前去闹腾,太没规矩了。”中年壮汉挠了
挠头,“好了,沈公子,你们慢慢吃,要是不够再说一声,等会我再给你们续。”
说完,他就离开继续忙活去了。
姜映梨微微挑眉,斜睨,似笑非笑道:“看出来啊,沈隽意,连几岁的小姑娘都喜欢你。”
沈隽意:“……”
“巧儿不是那意思,她只是想听故事。”
“嗯,她想听俊俏小哥哥讲故事。”姜映梨点头。
“……”沈隽意颇有些头疼,“她才四岁。我倒不至于对个小姑娘如何……”m.
“四岁?那当然不能够。这可是犯罪!”姜映梨大惊失色,“是要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的!”
沈隽意:“……”
他根本听不懂姜映梨到底在讲什么。
但他也听出来了,姜映梨心情不好。从她截断他的话开始,就在找他的茬了。
他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姜映梨能忍到现在发作,也是不易。
“你在生气。”他陈述。
姜映梨反问:“我不该生气?”
姜映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今天见到李芳菲留宿后,心里就憋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邪火,就像是埋葬着岩浆的火山,压抑到此刻,已经是极限,她都快控制不住了。
除却原主的影响,姜映梨极少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
她脑子有些浆糊,心口生火,嘴巴也止不住,“前有何家大小姐,非要逼你休妻再娶,甚至不惜设下那样自毁名节的损招。后有你小表妹,离家出走,宁愿自贬为妾,也要陪侍左右!”
“沈隽意,照我说,大家都弄错了。你才不是什么瘟神转世,你就是天生风流桃花命!”
“要是没我在,一妻一妾,白富美和青梅竹马都给你凑齐了,你更是能登上登云梯,飞黄腾达了!娇妻美妾,好不惬意快活!”
沈隽意安静地听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明明是这样严肃的时刻,可看着她气得脖颈都染上了霞色,不知为何,心中先前因莫敛舟存着的郁气,霎时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忍不住弯起眉眼,食指指骨抵住鼻尖,薄唇溢出一声轻笑。
“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