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等着愿望,一边思考着关于蒸汽公车运营公司的事,有那么一瞬间他动摇了,但动摇很快消失,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将一切的开始提前,而并非改变了什么历史——
在这个似曾相识的世界,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一些历史必将发生。
他就那么百无聊赖的等在桌边,像是等待女儿下晚自习之后回家吃饭的老父亲。
他不知道自己将会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保持这种做法,直到这种做法成了难以改变的习惯。
他在无聊中昏昏沉沉的趴在桌上睡着了,烤面包炉中尚且闪着光亮的火星和从窗户里照进来的路灯灯光伴着他入眠。
直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陈宴,你就让老子吃这个?”
陈宴抬起头,眼神迷迷糊糊之间,仿佛看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孩,那女孩有着过腰的银发,脸庞虽然粗犷,但看起来并不丑陋。
当他清醒一些,再去看时,却已经看不到女孩的身形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勉强清醒过来,看了一眼手表,竟然已经是凌晨时分。
“老虎不吃生肉的吗?”他下意识问。
“我不是老虎……虽然也是老虎,但和你想象中不一样。”
陈宴沉默片刻,起身给壁炉添了柴火。
“你干什么……”
陈宴用把桌上的切片牛肉浸了油,撒上一些简单的香料和葱,用锡纸包裹,放进铁餐盘里,送进烤面包炉中。
然后坐回餐桌旁。
和愿望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他着实有些不习惯。
“得益于这些天的市场,人们竟然能用得起锡纸了,但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m.
愿望没说话。
“那根网线怎么样?没出什么问题吧?”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完全是没话找话。
好在愿望回答了,尴尬的冷场终于是没有出现。
“那根网线消失了,消失在土地里。”
愿望的声音比先前小一些,像是不习惯这样面对面的对话。
她更喜欢站在他身边,在他看不到她的地方和他说话。
陈宴好奇问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愿望说道:“动物园是分层的,我们在第一层,网线去了的地方在第二层,清洁车里面的空间在第三层,再往深处……我就没去过了。”
陈宴说道:“我今天听到施工队队员们的对话,说动物园是【不存在之地】,这是什么意思?”
愿望没有迟疑:“我也不知道。”
陈宴眯起眼睛:“这样吗……”
愿望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我虽然无法定义动物园到底是什么,但大概能对其进行描述:
你可以将动物园看成是一张空白的“画板”,园长可以用油画笔、蜡笔、水粉笔、炭笔……等等数不清的工具,在“画板”上作画。
画中的世界,就是我们进入动物园之后看到的世界。
他用“特殊材料”作为颜料所画出来的东西,会按照他的意志成为
真实。
“画板”上有很多张纸,每一张纸都代表一层世界,翻过这一张纸之后,就能够看到下一层世界的模样。”
陈宴惊呆了:“这……是园长身上超凡的能力吗?”
愿望否定了他的猜测:“不,威廉·马斯特本身没有这样的能力,与之相反的,威廉·马斯特其实是个凡人,连机械改造都没有做,比你还要纯粹的凡人。”
陈宴皱紧了眉头:“当初在渡轮上,我明明看到他已经是非人的存在了……”
他回过神来,紧接着道:“那是他的公司所研究出的科技吗?”
愿望肯定了他的猜测:“有的不是,有的是……你当初看到的那个机械身躯的威廉·马斯特,在当时算是很先进的新型号了,所以看起来就高级一点,很唬人。”
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道:
“威廉·马斯特长期被不可医治的家族病折磨,无法承受松果体觉醒所带来的失控,这是他没有选择超凡的原因之一。”
陈宴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原本心目中园长那高大又邪恶的形象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崩塌。
耳边传来烤面包炉中传来的“嗞嗞”声,他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不想把切片嫩牛肉烤老了,就戴上烤面包手套,把铁盘拿了出来。
揭开锡纸,香气扑鼻,他还没有有所动作,铁盘就被愿望拉了过去。
“不烫的吗……”
看起来她并不畏惧高温。
愿望并没有说话,面前出现的只有急促的咀嚼声。
听起来是非常饿了。
陈宴凑着下巴坐在一边,看着锡纸里的嫩牛肉不断减少,直到片刻之后,伴随着一声舒服的饱嗝声响起,陈宴做出了估计:
愿望人形态的食量大概在两斤嫩牛肉左右。
这饭量……着实是很大了。
“看在这顿饭的份上,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声音里带着兴奋:
“前天晚上的时候,你杀了一个很厉害的大人物,那人是月之眷族中某个降格的上位者。”
陈宴立刻想到了房门后的那片明树花海,以及明树花海中那个幻化成玛琳娜模样的怪物。
“她到底因为什么降格,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因为某种原因被月神降格之后,她又被忍者砍了一刀,导致随时可能挂掉。
然后嘛,就被你捡了漏。”顶点小说
陈宴听她说着,自己心中想,昨天晚上克劳德·穆恩贸然前来,应该就是为那个降格的月之眷族上位者拖延时间,好让她得手。
至于最后那怪物怎么死了……
陈宴记得,好像是突然就自燃了。
他记得自己一口咬在她脑袋上,她的身体就开始了不可遏制的燃烧,并在眨眼的之后变成了灰。
真是奇怪,那东西为什么会突然自燃了呢?
愿望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困惑,说道:
“你还记得当初渡轮上发生的一切吗?你还记得……那种无色的火焰吗?”
陈宴从没有刻意回忆过那些事,如今愿望忽然
提起,他一边疑惑着她为什么知道当初的事情,一边想起来当初如噩梦一般的经历。
往事如碎片一般浮上脑海,他记起了曾经的一幕幕画面。
他看到自己蜷缩在冰冷甲板上的尸体忽然开始燃烧,看着那火焰的颜色逐渐变换,直到成为无色。
火焰烧穿甲板,引燃海面,渡轮堕入熊熊大火之中,直到整个世界被引燃……
记忆向前回溯,他想起了在火焰出现之前,自己脑海里闪过的那些话。
【这世界总不会像曾经那样黑暗,未来将是辩证的,即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这样曲折地发展下去。】
【反抗吧,反抗吧!】
……
他猛然醒悟,那火焰竟是由辩证法为柴薪,由不屈的意志所引燃的唯物之火!
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意识到,那火焰不仅仅是辩证法具象化的产物,还是某种意义上的“意志造物”。m.
他明白过来,在这个存在着无数怪诞事物的世界,以人体为寄托的“意志”是存在的,可以被定义为【物质】的一种,所以才能由此引燃火焰。
他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
他之所以能引燃这种火焰,多半是因为曾经学习过的辩证法等一系列唯物知识,对自身意志进行了锻炼。
那些曾经的知识,成为了他如今的力量。
他心中出现了一个想法:
这样的知识,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用的吗?
如果我把那些知识交给这个世界的人,他们能够使用那样的力量,产生那样的火焰吗?
他们,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吗?
他眼神愈发明亮,脑袋里像是发生了一场思维大爆炸,往日里的许多僵持的困惑都被这场爆炸摧毁了,他得以在爆炸过后的废墟之上重建一切。
看着陈宴陷入沉默,愿望很快等的不耐烦了。
“你记起来了吗?”
愿望哼了一声:
“你要好好感谢我哦,是因为我看到了一切,见证了一切,所以你的记忆才重新出现在世界面前。”
陈宴没听懂这句话,他只是呆呆的说出了刚刚想到的疑问:
“不对啊,当初明明是无色的火焰,后来怎么变成有颜色的了呢?
在烧死那个月之眷族怪物的时候,我明明看到那火焰是明黄和红色相互夹杂的正常火焰。”
愿望说:“那谁知道啊。”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愿望打心眼里拒绝告诉陈宴关于“妹妹牺牲自己使无色火焰减小成为有色”的事实。
而当初那场面仅发生在宇宙之灵的视野之中,陈宴自然无从知晓了。
陈宴皱眉沉思片刻,依然没有想明白。
“别想那么多啦,总之,你惹上事了。”
“对于神明的眷族而言,每个上位者都来之不易,每个上位者成为上位者的依仗都有所不同,走的路也不同。
你杀了那个女的,本质上相当于断绝了月之眷族的某一条成神之路。”
陈宴若有所思的重复道:“成神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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