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溪菀,已经临近中午,掐着饭点的江渊回来之后便直直地奔向了韩清晏的房间,途中遇到柱子,后者向他说了一下今日给郝连靖送信之事。
来到韩清晏的房间门口,江渊敲门而入,进门喊了一句韩叔儿,后者停下翻书的动作示意其坐,进门之前的江渊本来挺急的,但是来到其房间中之后也不着急了,坐在凳子之上静静的等着韩清晏看完手中仅剩几页的书籍。
少时,韩先生合书将其放在书架之上,而后才慢悠悠地来到桌子之前招呼江渊过来,两人同坐,韩清晏从镇尺之下拿出折叠的纸张,在桌子上将其抻开,他示意江渊道:“瞧瞧”
带有众多人名的白纸像一张诉状单,江渊将其旋转道自己身边,而后仔细观看,因为古代繁体字的原因,他认得有些费劲,好在江澜生前对江渊的学习方面器重,速度虽然慢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纸上的人名是以魏青峰为中心扩散,分支情况与他知道的一般无二,不过却也多了不少的枝梢末节,每一个分支之下都用韩清晏那俊秀的小楷诠释着两者的关系,以及双方的态度,细细品读的江渊好一会才将白纸上的东西看完。
目光从纸张之上挪开,他来之时还带有疑问的心情现已消失不见,韩清晏不愧是聪明绝顶的人物,简简单单的一个草图便让江渊看了个通透,联想到今日霍言的话,他问道:“韩叔儿,这天子与魏青峰的关系都可以称为兄弟了,他们之间怎么还互相猜疑忌惮?难不成那个这个国公还对皇位有想法?还是说天子对其太不信任?”
“非也”
韩清晏摇头,而后道:“自古以来功高者震主,魏青峰手下的将士虽然不足以威胁到天子地位,但终究是一个变数,李玄黄谋逆之时有没有联系这位大将军谁也不知,当今天子对其有猜忌属于情理之中,槐荫魏家并未出过什么叛敌的人物,不说是代代忠臣,但也算的上是为数不多的“正官”,况且这魏家也不具备这个本事,而现在的魏青峰已经不是魏家子弟,单凭东南十万兵,他还不配与当今天子斡旋,若不是因为天子让其回来,这魏青峰能不能踏足京城,都是两说,至于天子对其信任的程度,只能算是不高不低”
“这样吗?”江渊轻声接话点头,他也知道李清平的性子,生性多疑得紧,连他这个小小的世子都防着,其他人就更别说了,有些时候,帝王的忌惮和猜忌并不会因为你不会反就消失,反而是你越是老实,他就越是觉得你别有所图,而他韩叔儿的这一番话,无异于给他说了一个消息,那便是天子和魏青峰的关系并不如他想象的好,这样一来,他动手之后若露出马脚,也不至于直接被拉出去砍头,毕竟一个有用的世子和一个虎视眈眈可能会谋反的将军哪个更容易掌控,李清平肯定拎得清楚。
韩清晏知道这位小少爷心中在想何事,对于他来说,只要是江渊做的事情,他都会无条件支持,看着其已经有了想法,他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对着江渊道:“小少爷,虽说魏青峰此人在天子心中的分量一般,但其身份终究尊贵,若是小少爷想要做些其他事,还是先谋划一番,最好杀人于无形,只要不被人找出线索,即使有人想扯天子虎皮针对,小少爷也不用担心”
“放心韩叔儿,我有分寸”,江渊应承下来,而后便将桌上的白纸收了起来,又与之随便聊了两句他起身离开。
江大少爷前脚离门刚走,卢墨就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看着江渊离去的身影,他对着韩清晏小声道:“先生,清江南的事情真的不与小少爷说说吗?若是日后小少爷知道了,会不会跟您生气?”顶点小说
卢墨的担心是基于下属不该瞒着主子,但是韩清晏却不是很在意,摆了摆手道:“小少爷变了,这件事情现在说,不是时候,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绊与儿女情长?”
“小少爷如今已经有了王爷昔日风范,你着手准备一下,将乞儿帮交与小少爷手中,若是没有什么问题,这次柔然之行后你便将事情讲与小少爷听”
“好”
卢墨点头应答,而后继续道:“对了先生,清江南的人手飞鸽传书禀报,姑苏地似乎出现千面的踪
迹,我瞧不出其中缘由,咱们要不要让人前去确定一番,他知晓的事情太多,我担心小少爷会被其下阴手”
听闻没有直接做决断的韩清晏踱步在房间里走了起来,好一会没出声,卢墨静静的等待其说法,他打架尚且可以,至于动脑子的事情,还是交给韩清晏比较好,毕竟谋可寡不可众不是?
“暂时放一放,将军既然相信此人,定然有其中道理,或许千面有自己的想法,现在他还没有做出伤害小少爷之事,若日后有了,再清理门户不迟”
江渊对韩清晏两人的交谈一无所知,只是感觉今日的韩先生对他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就像从长辈忽然变成了下属一般,这让他有些不舒坦,但感觉归感觉,他并没有想的太多,至于魏南风之事,他已经有了计较,因为在南清一直有人撑伞的缘故,所以他并未感觉到临安城最近有什么太大的风浪,除了前两次的受伤,他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压力,也正是因为这几天的针对平淡,让他一度以为想干自己的人已经偃旗息鼓。www.
从韩清晏的厢房走到正堂,他边走边思考魏南风的事情,至于科举著述,倒是被他抛在了脑后。
“......”
檄文的发布是在白求学将科举著述递交给李清平后的第三日,江渊在云溪菀内也得知了消息,由手下抄录的檄文与发布的一字不差,江渊看完之后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太上师和天子的胡搜段了,他本就清楚自己所写著述的漏洞,毕竟对于南清现状他没有做过考察,这两人查漏补缺一番之后,连他都觉得这个科举制度能行的不得了,并且李清平也是大方得很,檄文上还留录了他的名字,这让多少让江渊有些自豪。
将手中的檄文放下,他在藤椅之上起了身,正准备前往左厢房内查看阿衡的进度,李大山便迈着步子急匆匆地赶来了。
“少爷!出事儿了!”
一向稳重的李大山这次异常慌乱,甚至还没有走到江渊身边就先让其心中猛地一沉。
“什么事儿,哪里出事儿了?”
江渊止住步子回头迎上,这几天他在云溪菀内将建造工厂的事情安排了个七七八八,除去鲁千机以及孙眉早已经步入正轨的花楼机与纺织,其他的才都刚刚起步,这还没开始正式运营,便要绊跟头?
“少爷,楚州城的造纸坊间失了大火,烧死了八十多个村民,另外还有二百多人被烧伤,新建好的厂子也都付之一炬”
李大山面露苦涩,他是造纸厂的主要负责人,出了这等事故,他责任最大。
“你tam怎么办事的!”江渊一脚踹在李大山的身上,后者被踹得身躯一震,而低下了头一句话不说”
踹了一脚不解气江渊继续追问“造纸厂建造之前我说了什么,重复一遍,重复一遍!”说着,他又是一脚。
李大山虽然挨在身上,但是感觉疼痛和难受的地方却是心里,这件事是他自告奋勇揽下的,可刚开始就遇到这种事情,谁都不会好受,而江渊这两脚加骂语,直接让他红了眼眶,他不是委屈,而是心疼人命。
“少爷,是属下失职,才让夜里走了水,属下甘愿认罪,请少爷责罚,属下愿意以命赎错!”
“赎命?李大山你想的美!这么多平民百姓殒命其中,你身为主事之人,不去安慰民众,反而跑到我这里来认错,怎么着,我是那些丧子丢夫需要安慰的人?事情没有搞清楚,不知任何缘由,你还好意思跟本少爷认错,本少爷告诉你,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处理好,什么时候回云溪菀,滚!”
“是,少爷”
李大山离开了,带着惭愧而自责的心情策马回楚州城,在马背之上他紧紧抿唇,他家少爷说得不错,这次做事他尚有欠缺,想起方才意有所指的话,李大山即使脑子不是那么好用也想到其中猫腻,刚建起的工厂就被火烧,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李大山带来的消息无异于让江渊心中的复仇计划再度加速,骂完了这个受过苦的将士之后,他转身去了右厢房处,因为在外建造工厂的原因,云溪菀的大部分人手都被他派了出去做了“保镖”
此时的有厢房已经没剩下多少人,顺着一排排的房间往后走,江渊在最后一间门前停下,敲门等待,门内传来
了一声虚弱的请进。
被魏南风差点打死的女子姓陈,名素素,其死去的弟弟单名一个石字。江渊推门而入,躺在床上的陈素素瞧见是江渊当即就想起身,江渊摆手示意其不必如此,后者这才作罢,但嘴里依旧给江渊请了安,恩公出口,江渊深觉受之有愧。
“感觉身体如何,可还时常咳血出来?”
坐在床边的江渊伸手倒了茶水,递给陈素素,后者满是感激的接过水来,摇头道:“不曾咳血了,有劳恩公挂念,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在这好好养伤,你弟弟的仇很快就能报了”
江渊看着陈素素苍白的面色,心中有些难受,他自己还在受人算计,却依旧看不了其他的世间疾苦。
“多谢恩公,素素无以为报,若是有来生,素素定当牛做马来报”
眼中含泪的陈素素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她今生很难报答江渊了,且不说她已经是废人一个,就单单是来到此处之后,他便知道江渊不是简单人物,即使不是天皇贵胄皇亲国戚,那起码也得是封侯拜相的人物。
“好好歇息”江渊示意其安心,而后又跟其聊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出了右厢房,他向着左边窗户看了看,那里正有一抹倩影站在窗前,江渊在其下停顿了片刻,而后朝着左边而去。
站在窗边愣神的苏佳身体恢复了三四分,与之前虚弱站不起吃不下相比,现在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失血过多带来的是元气大伤,她听江渊解释了一番之后,也没有抱过几天就好的心思,反而极为听话地按照孙思朴的吩咐少动多吃,今日若不是天气燥热,或许她还懒得起来站站,江渊的身影经过下方,吸引了她的目光,瞧着这个在他心中大为变化的男子,苏佳脸上闪过一丝的柔情与愧疚。
三日前她曾收到映荷送来的一封信件,写信之人是张诗雨,对于张大小姐给自己写信却不给江渊写,她很是意外,但是当看完信件之后,她明白了,同时也替两个人悲伤了起来。
而当时的映荷是站在其身边等着她看完信件的,不能与江渊说,她便和映荷聊了起来,后者并不知道信中内容,作为一个正经丫鬟,她从不忤逆自己小姐的意思,就算是瞒着江渊,她也没有任何意见,即使其对江大少爷已经改观。
两人简单的探讨了一下张诗雨信中的意思,而后便一致认为张大小姐是不想给江渊添麻烦,以及顾忌张家府邸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最后两人的决定是不告知江渊,毕竟他们也不是主事之人,而苏佳之所以看见江渊眼神闪过柔色除了因为心中感激感慨,更多的还是心疼,或许因为是自己体验过这种心酸的感觉,也或许是其母爱泛滥,不管那个原因,她都想尽可能的让江渊在日后得知这个消息之时能够好受一点。
无人知晓江渊内心波涛汹涌的世界,张诗雨作为一个为数不多能让其吐露心声之人,知道的确实比常人多上一些,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将关于江渊的之事写进了信件,发给了苏佳,除了让其了解江大少爷之外,另一层意思大概就是想让她“接班了”。
张诗雨不得不与卢氏家族联姻的事情在清姑苏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只不过这消息只在周围传论,出了清江南附近便不怎么显了,江渊远在临安城,不去特意打听的情况下的,想知道就得有门路才是,韩清晏不愿说,凭借江渊组织的暗网人手,还不足以将手伸到姑苏地,任何一个机构想要成为巨头都需要成长期,江渊建立的也不例外,他什么都有,唯一缺的便是忠诚且没有牵挂之人,而这种除了从小培养,再难有其他门路搞到,这也是为何他消失闭塞的根本原因。
登上楼梯,江渊来到了苏佳的门外,开着的们让江渊笑了一下,在门口轻声抠门,一长,两短,而后便进了门。
坐在凳子上的苏佳已经沏好了茶水,江渊也知道应该是方才看见了自己的原因,所以没有多问便一屁股做了下去,端杯品茶,两人异常默契地相视一笑,不知为何,江渊总觉面前苏佳的眼神有些不正常。
“怎么,发现本公子的颜值了?还是我脸上有花儿?”
江渊放下茶杯笑着问,苏佳闻言小脸一红淬了一口道:“坏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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