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子,大家时间都很宝贵的,考虑好了没有,若是杨公子感觉勉强的话,摇摇头就行,不过这样的话,你们两个就只能去地下团聚了,可惜,实在是可惜”
周明皇没有一点着急神色,这地方绝对安全,并且后面还有另一个出口,他丝毫不担心面前之人出去鱼死网破。杨修远有些无力的握紧双拳,又松开,一个男人最是无奈之时莫过于此。
伸手推开五短汉子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他轻声道:“我答应了,但我信不过你”
“停一下,杨公子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本公子现在呢心情不错,所以就不和你计较了,答应了就听我说,其他条件藏在心里就行,不用你那个说出来,沉默是金嘛,这个东西,找机会放在天子的饭菜或者喝的水里,只要其喝下去,我自会把公主放回去,至于我怎么会知道,就不用杨公子费心思来传信了,本公子比你消息灵通”
周明皇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包白色纸张裹挟的物品扔来,杨修远伸手接下,而后这个土黄色衣物男子从地上起身摆手送客,“走吧走吧,我等着杨公子的好消息,若是杨公子非要学那“愚忠”之人找死,大可以将手中东西扔了,不过本公子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毕竟谁人死了亲爷爷,对凶手能不记恨?能藏住心中所想的人,才能笑到最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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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临安城全面戒严,天子不在城中,百姓骚乱异常,好在是李清平前去秋狝之时,并未让告病在家的宋太尉,以及尚书令一同前往,不过仅凭借二人的管理,想要平复百姓恐慌,还是有些勉强。
陈珏今日一大早就赶去了宋瀚海的府邸,路上所遇百姓个个行色匆匆,从前热闹的早市更是不见人影,脸上带有一道抓痕的陈尚书在马车中幽幽叹气,路过另一处坊间之时,他的马车被人截了下来。
“陈大人,下官坊间小吏,想请教尚书几个问题”
拦车之人年纪不大,脸颊削瘦,书卷气息很重,身穿青色官服,官职应在八九品之间,驾车的马夫比较有教养,并未仗势欺人地让其滚,从马车中探出头来陈珏摆手点头示意年轻人不必多礼,后者这才收回拱起的双手。
“现在京城天花肆虐,你不好好在府邸呆着,找本官请教什么问题?”
“大人,下官就是因为有天花才出来,若是京城无事,坊间安乐,下官就不东奔西走了,大人不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年轻官员很会说话,陈珏笑了笑,示意其继续,到底是朝中的老狐狸不知何事之前,拒绝开口。
“大人,下官只是想问问坊间生病百姓要怎么处理,能医治者又该去何处买药,昨日晚上张贴的告示说京城所有商铺一律关门,若是这么做了,下官担心百姓会因此发生动乱,所以特来等大人要一个答案”
年轻官员句句不离百姓,陈珏饶有兴致地多看了此人几眼,“这件事具体事宜会由皇主亲自定夺,生病百姓会暂时聚在一起,商铺关门一事,并不妨碍药铺,你可还有其他问题?”
陈珏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现在京城剩下的官儿无一不是在家里躲着不敢出门,关心百姓之人,更是无从谈起,像面前这个年轻人敢走出门来疏散关心病情的,绝对是独一份。
“下官没有其他问题,多谢大人解惑,大人慢走”年轻官员拱手行礼,陈珏点头放下车帘,马夫继续驾车,等到马车消失在了年轻人的视线之后他才放下双手。
陈珏在车中暗自感慨,现在京城留守的官员不知凡几,手握实权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愿意踏出府邸前去处理天花之事,天子离去之时,将京城暂且交给他和宋瀚海,恐怕是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他陈珏算不上清流铮臣,但也非浊官,若不是皇命在身,他估计比其他官员也好不了多少,到底是年纪大了免不了瞻前顾后,这科举的第一个状元,没让人失望,果真如太上师说的那般一样,年轻人怎么会不胸怀大志,以身作则,兼济天下呢。
车子终于到了宋家府邸门口,门口的将士明显不是很欢迎这个三品官儿,天花在城中传播迅速,谁也说不好谁身上带着病,这个时候来串门,怎么瞧
都有拉人下水的意思,陈珏也能想通其中道理,所以乘坐的马车,以及随行的郎中都被他出言留在了门口,守门将士虽然仗着自家老爷是大官有点脾气,但总归不敢太过分。
宋瀚海现在家里除了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卒和十几个嬷嬷家中几乎没有其他人,他的儿子因为放江渊手下出城的缘故,现在也卸甲归家,开始磨炼功夫和学习圣贤书,不过宋远山的性子明显不是能读下去书的人,所以每逢晨读时间,他都会偷偷溜走,让小仆人在屋中朗诵,为此他还特地从妙音坊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个仆人。
陈珏从进入宋府之后,便一直沿着廊道行走,偌大的府邸比他家还冷清,几乎见不到什么人,走了约莫有盏茶功夫,一个高大壮硕穿下人装扮的男子出现在他的对面,后者低头走路鬼鬼祟祟,陈珏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毕竟不是在自家府邸不好出言相问,为了避免两人撞上,他便咳嗽了一声。
宋远山今天和巡逻武侯几人约好了要一起去吃酒听曲儿醉生梦死一天,而他老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于是他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来,正走得提心吊胆,陡然听见这一咳嗽,他差点没将魂儿吓飞!嘴里下意识的大喊一声“何方鼠辈”,他的身体也条件反射地猛出了一拳,收拳之后又迅速摆出了防御架势。
被一拳打懵的陈珏捂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宋远山,刚出口个“你...”字便仰面朝天倒下昏死过去。
“陈尚书???”看清来人的宋远山一愣缓神儿,然后快步走上前去,只不过陈珏已经听不到其惊讶的呼喊,蹲在地上的宋小太尉面如死灰,懊恼地一拍自己脑门,他道“完了,今儿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常姑娘,原谅宋某食言而肥啊”
嘴里唠叨着的宋远山扛起陈珏,而后朝着自己老爹的书房走去,途中碰见府邸下人,他出言让其前去叫来郎中,到了书房门前,宋远山拍门大声道:“老爹!陈尚书来找您来了!”
话音一落,他直接就将陈珏放在了地上,而后撒丫子就跑!
宋瀚海打开书房门,靠坐在门上的陈珏顺势而倒,这位当朝的大官儿先是一慌拖住陈珏身体,而后就瞧见了其鼻孔中流出的鲜血和面部一个拳头大小的红印,“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已经跑远了的宋远山穿着粗气,听着自己老爹的怒吼,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回去,回去可就遭老罪喽”
“少爷,您在这儿干嘛呢?”路过的下人带着郎中瞧见宋远山。
“没事儿,赏赏景儿,你赶紧带郎中过去,别让我爹等急了”
“好的少爷”
手下将士离去,宋远山感慨自己实在是太聪明,双手背后转身离去,他嘴里哼起小调来:“天晃晃呦,地茫茫,这儿有个俊俏郎,过路行人都观看,谁家姑娘想断肠呦,想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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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边境再次爆发战乱,不比以往的小规模动乱,此次声势更大,并且两军对垒开始后,一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东南境的将士心中全是复仇焰火,而柔然士兵也是对自己国师的去世悲痛万分,双方将士上场之后犹如不知疲倦的机器,一个倒下,后方立即补上,前赴后继,从不间断,从昨日傍晚,到今日清晨,战场之中到处可见残肢断臂,鲜血浸染之下,两军交战之地已经变成红褐色,以及一条颜色比周围都深的弯曲分割线,鲜血味刺鼻浓郁。
经过一整夜的厮杀,双方将士精神头已经不胜昨日,大家都在强撑继续交战,领队将军身体素质不错,此时也尽显疲态,只是双方谁都不愿意先服软,没了齐纯阳的北禁军支援将士,这一夜至少死了八千人。
陈兵甲完全杀红了眼,深入敌军腹地而不自知,不断冲杀之下,他自己都忘带着的十人小队到底身在何处,黑夜之中,柔然将士一直无法成功将陈兵甲包围,而南清的士兵也不知自家将军竟是真的玩起了命!
几近凌晨,天色放亮,嚣张了大半夜的陈兵甲最后被千人围攻,短短半柱香时间,他残缺的手下全部阵亡,而他也身陷囹圄,危在旦夕!
许瀛洲不愧是三朝老将,身手、意识、兵法,都堪称卓绝,与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陈兵甲
不同,他这个人不但求胜,更求稳,若不是因为身上没有官职,这一场主要以复仇为目的战争,怎么着都打不起来,虽然他不赞同陈兵甲的策略,但在其遇到危险之后,他并没坐视不理,而是带上弓马娴熟的十五人冲杀进了柔然大军之中,只为救陈兵甲一命,偃月刀不能算马上的好兵器,其一是刀兵太沉,马儿负担吃力,其二是刀兵过长,不便于灵活砍杀,不过偃月刀的这些弊端在许瀛洲手里却一点也没有成为阻碍,当十五人小队杀入大军后,一马当先的许瀛洲手中偃月刀便一直挥舞不停,如同神人擂鼓,势不可挡,凡是进马一丈者,顷刻间就成了刀下亡魂,柔然将士有心合拢包围,却不抵许瀛洲冲杀勇猛,单刀直入下,他以一己之力冲阵破型,单骑抵千!
柔然大汗站在战车之上举目远眺,许瀛洲的身影很快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如此猛将不是自家麾下,看的柔然大汗直直蹙眉锤木。
“让骠骑将军静候时机出手,可在其力竭之后将此人斩于马下!”
喀则言语之间满是愤恨,南清此代武将经过毒杀一事本该青黄不接,可在这东南边境之上,先是来了一个诡计多端的汉子,又出了两个善于奇袭的千夫将领,好不容易将汉子设计斩杀,这又来了一个单刀猛将,他实在是看不明白那南清的皇帝为何有如此好的命数,前几年有江澜力压诸国,后又有奇谋兵法小将身负大才,而他柔然,智囊谋士只有一个,名将属下更是百中无一,这老天太不公平!
骠骑将军一直在后方统筹全局,战场形势本就瞬息万变,他更是一点不敢掉以轻心,虽说一整夜的厮杀看的他早已难耐手痒,可没有自己大汗的命令,他依旧耐着性子不断分析策略,调动阵型,而就在刚才,手持偃月刀之人几乎是无视他们将士冲杀入阵之后,他差一点就没忍住亲自上场,奈何自己家中大汗不发话,他就只能瞪眼看着别人嚣张。
“这南清的杂碎,实在是太嚣张!真当我柔然无人不成!”
骠骑将军沙包大的拳头砸在放有地形图的桌子,留下一个拳坑,屋子里的另外两位副将嘘若寒蝉,骠骑僵局越想越气,又是一起拳砸在桌子上。
“将军,大汗口谕,让您现在立即出手,将单刀入阵之人斩于马下!”
外面官至左将军的桑乌前来传话,手中还带着喀则大汗的貂毛毡帽。
“大汗真是如此说的?”
骠骑将军激动的掀开帐篷,看见来人是桑乌之后没忍住重新问了一遍。
“自己看”桑乌单手托举帽子,骠骑将军见状大笑一声,桑乌在这时候道:“你我岁有过节,可你官职终归大我一级,现在事关领域疆土,还请骠骑将军以大局为重”
言罢,桑乌直接转身离去,而骠骑将军则是笑的更大声,大步朝着自己战马的方向而去。
桑乌离去骠骑将军营帐之后,没有将喀则大汗的帽子送回去,而是来到了一个草木疯长的地方,在草木之下,一具尸体还未凉透,桑乌再度确认了一番不会被人发现,直视远处崇山峻岭,他叹气一声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南清的文人最是懂人心,若我生在此地,不知此时为何种光景”
没有人知道,身在柔然国的刚果王子还敢将手伸到战场来,也没人知道,这位王子竟然还收买下了左将军桑乌,家中妻儿老小,永远是铁血将军的软肋,桑乌亦是不例外,一封密信道尽刚果王子野心,他除了妥协,再无他法,至今晚上睡觉前,桑乌闭眼还是会想起来他在回信中写下的那九个字:“我答应了,为王子效劳”。
柔然统兵的将领大多没有成家,骠骑将军论战功来说其实也不比桑乌多,但桑乌已有家室,从某种程度上讲远不如骠骑将军忠心,或者说好掌控,这也是为何两人能官差一级的原因,而这种情形不仅仅是出现在柔然,夏国,突厥以及南清其实都是如此,没有那个皇帝喜欢自己的大将被人掣(che)肘与自己反目成仇,也没有那个皇帝希望一名大将战死沙场之后,他的后代不去前赴后继而是找自己报仇,这些隐患永远是最大的意外,人心鬼蜮(yu),到底是人心在鬼蜮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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