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时间过去,江渊仍在赶路,直至晚上时分,这一行人才来到临安城,已经宵禁的城门紧闭,徐林皋前去亮了圣旨,城门轰然打开,陈震在走走江渊边上,后者在车中闭目凝神。
“陈城主,江公子,山河已暮,时已寝安,皇主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下了,劳烦二位随我前来,我先为二位准备住所”
徐林皋重新返回,脸上有些许歉意,陈震无所谓地看了眼车厢,里面传来声音道:‘可以’,于是这位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便带着一行人去了金玉楼。
车厢中李希佩一脸鄙夷模样,江渊笑了笑,这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哥儿见状便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姓徐的太监比起张公公来,还是差的远了,路上故意拖行程不说,晚上又整这死出,真当人没脾气,江渊,不是我说你,就你手中拿捏着的技术,天子能将你奉为座上宾?这太监明显是想用陈城主和你捞银子呢”
“跟一个太监较什么劲,既然天子不着急,咱们也是乐得清闲,明日入了宫,这法子就由你来说,我听说你父亲似乎在皇宫处境不怎么样,找个机会送出去,京城到处血淋淋的,总归不是个吃斋念佛的好地方”
江渊依旧闭着眼睛,李希佩听完这话之后猛地一怔,“江渊,你知不知道让我说意味着什么?我若是说你,那你”
外面忽然传来徐林皋的声音,“陈城主,江公子,咱们到了”,李希佩被打断,江渊睁眼道:“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言罢,江渊撩开车帘走下车去,孙思朴紧随其后,李希佩最后一个下车,心不在焉。
金玉楼现在没什么人,除了江渊一行之外,整个酒楼显得寂寥而冷清,上楼之前,江渊看到徐林皋这个太监和掌柜交谈甚欢,而金玉楼的掌柜,更是拿出鼓鼓的荷包硬塞进了徐林皋的怀中,本来只是觉得徐林皋或许是小肚鸡肠的江渊,在这时候留了一个心眼,没想到陈震也发现了这个细节,并且还特意来到他身边道:“江渊,今天晚上还是要注意安全,这个太监不可全信”
“爹,你真唠叨,江大哥聪慧过人,根本就不用你说”
陈安邦吐槽自己老爹,后者蓦的一瞪眼,瞬间让其低下头,闭上了嘴,江渊心中一笑,这爷俩,然后插嘴道:“我会注意,陈大哥也莫要忘了前日交谈,一切以性命为重”
陈震面色凝重点了点头,然后对陈安邦道:“跟着你江大哥好好学学,别整天就会给老子惹事儿!”www.
莫名躺枪的陈安邦翻了个白眼,陈震扭头去了自己的房间,这位当爹的没有看见,在他转过身去的时候,自己儿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月明星稀,鸟虫也为夜晚沉默,江渊盘腿坐在床上思考,而窗边则是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少爷,属下锦衣卫分队长白术,前来汇禀消息”
“进来”江渊摆正坐姿,窗户外边的人倒挂翻身入房间,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启禀少爷,苍灵大人交代属下,要属下禀报京城内发生的事宜,不知少爷有没有明确想知道的信息”
白术单膝跪在地上,江渊想了想道:“起来逐个说吧,有问题的我会打断你”
“是少爷!”
白术站起身来,是个面颊削瘦的男子,江渊正襟危坐,前者便开始禀报京城发生之事,事无巨细。
“......”
“就这么多?”江渊皱眉询问。
“是的少爷,天子摆驾出宫秋狝,皇后公主一同前往,所以京城这几日还算太平,若不是因为天花的缘故,恐怕这些事儿都没有”
“听雨楼现在如何?”
“并无异常,杨小姐依旧掌管听雨楼,这几日似乎采购了许多药材,后院都堆满了,属下不知缘由,并未前去询问,不过一直有人盯着”
“云溪菀死了十几个平民百姓又是怎么一回事?”
江渊点头,而后又开口问,白术对这件事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床上的江渊态度坚决,他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些人是因为咒骂少爷,说是要放火烧了云溪菀,锦衣卫得知了消息提前赶到,然后就....就’
“就把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杀了,而且缘由就是他们说了本少爷的坏话,要纵火是不是?”
白术感觉到了床上人不悦,但却没有任何借口解释,只能点点头。
“简直荒唐!谁给你们的权利可以杀人!”江渊忽然动怒,白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少爷,那些刁民该死,少爷对天下百姓如
何,人人心而知之,就因为您去了魂丘城,这些人便要如此对您,他们不懂得知恩图报,日后活....也是祸害,还不如替天行道”
“胡说八道!”江渊陡然从床上做起,而后指着地上的白术,“本少爷建立你们,不是让你们滥杀无辜,谁给了你们生杀大权,又是谁准许你们替天行道!?说了坏话就该死,十几条人命对于你们来说便是如此不值一提?”
“少爷,可是他们有加害你之心啊,若是少爷没有离开云溪菀,并且让得了手,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白术坚持己见,江渊闻言之后眸子中怒火更盛:“你到现在都不知自己错在了哪儿,本少爷问你,若是你们发现预意加害本少爷之人,会如何处理?是杀了,还是抓来给本少爷禀报一番?”
“说实话!”江渊生意蓦的加重。
“回少爷,杀了之后禀报”白术已经后悔说出上面的话了。
“好好好,那本少爷再问你,若是我身边之人想要杀我,你们又当如何?是不是也要杀了之后才给我禀报?我现在的兄弟亲朋,日后的妻儿老小,是不是流程和结果都是如此?对我不利之人都要除掉,这规矩是苍灵教给你们的?回答我。”
“若是少爷身边人对您有威胁,我们一样不会心慈手软,至于兄弟亲朋和....和妻儿老小,也是...”白术被自己心中的答案吓了一跳,最后两个字硬生生地被他咽了下去。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江渊摇了摇头,然后目光看向了窗外,白术跪在地上不起身。
“如此行径作为,你们与土匪何异,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你们可以将别人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作为自己名义上的噱头,但风水轮流转,你们还不明白,凡是都有报偿,本少爷建立你们是让你们听命行事,不是让你们自作主张,你们发展成现在的模样,我的责任很大,回去吧,让苍灵前来见我”
江渊重新回到床边,白术迟迟不肯起身。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
“属下这就去”白术起身,而后翻窗离开,江渊已经没有了睡意,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有社会就会滋生腐败,无论是哪个方面。世界总是清浊交织,上清下浊,有人爱之如魔,有人恨之欲疯,有人提刀让其支离破碎,也有人拿针慢慢织补,他的锦衣卫不会一如既往称心如意,凡事皆如此,所有该经历的,他的锦衣卫一样不会少。
“.......”
小半个时辰之后,江渊静坐椅子上出神,一袭紫衣的苍灵一声招呼没打便从窗户跳了进来,江渊扭头看去哼笑了一下,有时候他真的挺羡慕会武功之人,大家同是碳基生物,却参差不齐,差异性也是不足而评。
“少爷,您找我”苍灵冷冷的,好像是从下午江渊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她就又冷了。
“白术和你说了没有?”江渊开口询问,后者一愣摇了摇头,“只说了您生气了,还是因为锦衣卫的缘故,少爷,是不是锦衣卫那件事办得不够好,或者是效率不够高?”
“看来他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了那里,你坐”江渊轻轻摇头,而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后者落座,他继续道:“苍灵,我问你,如果杨修远有心害我,你会怎么做?”
“抓起来,问清楚,可以的话,杀了他!”苍灵回答的几乎毫不犹豫。
“那如果是小思呢?”
“我....我不知道”苍灵本来还想说杀掉,但是孙思朴在江渊心中的位置应该是和张诗雨等人持平,这种关系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生死的了。
“不知道还好,我想告诉你,不是所有要害我的人都要杀死,有些人,我不开口,你们便不能杀,你们要杀什么人我管不住,但是有一点你们必须记清楚了,凡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想要杀,必须告诉我!”
江渊是第一次如此正经的和苍灵讲话,后者比白术聪明多了,一点就通。
“少爷,您是觉得锦衣卫的权利太大了吗?”苍灵蹙眉,干净飒爽的脸上多了一丝别样韵味。顶点小说
“你们主要是负责情报收集,惩治恶人心怀不轨之人,不属于锦衣卫的范畴,不及时悬崖勒马,锦衣卫迟早要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队伍,这个头,不能开”
“少爷,苍灵明白了,今日之后,锦衣卫就将整改,少爷离京之前,可以来总部看一看,苍灵告退”紫衣女子默默起身,而后从窗户一跃而下,江渊心
中烦躁,没了喝凉茶的兴致,转身回到床上躺下,他双手枕着脑袋思考自己想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顶点小说
离去的苍灵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色光辉,寂寥无人的黑夜里,紫衣女子穿行在巷子之中,步伐不快不慢,若是仔细看,女子所经过的地面上,如同落了几滴雨,碎的很散,很圆。
翌日一打早,天色蒙蒙亮,公鸭嗓太监徐林皋催促几人起床,江渊昨日睡得很晚,若不是晚上下了雨,他都没打算睡了,这也是在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听雨入眠,古人有十雅,其中之一就是听雨,江渊没这个瞪眼干看的爱好,相对于听雨,他还是喜欢枕雨而眠。
不过这个姓徐的太监,着实有些坏景,陈震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想来也是被打搅了清梦,陈城主这么些年没上过早朝,这么早起来,心情能好了才怪。
雨仍旧没停,徐林皋跟金玉楼的掌柜要了伞,然后每人一把,江渊突发奇想要带着孙思朴一同入朝,陈震觉得可行,于是打算把张仲也带上,后者激动万分,连连感谢,徐林皋只是笑笑不说话,但出了门口,却在背后轻轻淬了一口,同样被吵醒的李希佩在金玉楼等候早餐,目送几人出门的他,不知为何勾了一下左边嘴角。
秋日雨落,更加凉爽,路上江渊的鞋子湿了又湿,其他几人也是一样,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几人来到了午门处,如他预想的一般,还未打开,从中江渊一眼就扫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萧平,宋瀚海,陈珏,苏琦玉,关书桐,以及秦讣闻,因为众人都打着伞的缘故,所以相互攀谈的不多,有几个末尾小官看见腰间挂有刀的陈珏后纷纷皱起了眉毛,有些个离得远的官员,觉得此人甚是熟悉,但却没敢认出陈震的真实身份。
盏茶时间,午门打开,官员鱼贯而入,江渊他们在最后面不着急,倒是徐林皋有些想早点进去,一直踱着小步子给两人使眼色,江渊放眼一旁,陈震瞧见心中恶心,上赶着去当奴才的人,徐大公公绝对是宫里头一份。
“公公是急着要喊那“上朝”二字?”
陈震烦躁身边人不停走动出声询问徐林皋,后者停下脚步张嘴一笑,想开口解释,但陈震马上就接话道:“公公不用急,这朝多半个人少半个无伤大雅,我等最后进也无妨”
徐公公陪笑不说话,江渊在一旁哑然失笑,陈震多少有点报复的意思。
上云梯,江渊等人被搜查,陈震早就知晓,所以伸开双臂任凭搜索,而张仲与孙思朴也是有些不习惯。
进金銮殿后,众大臣都在候着,江渊等人进来之后,马上引来了一阵非议的目光,前者熟视无睹,裴谏官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看见两个不认识的面孔进去金銮殿,并且还是白身,当即就跳脚了,天子还没来,他就呜呜喳喳的指责了起来,江渊二话不说扬起拳头就往前走,裴照明见状顺间闭嘴。
“软骨头”江渊松手走回,裴谏官憋的满脸涨红,却是敢怒不敢言。
陈震有些惊讶江渊作为,走回的江大少爷云淡风轻的道:“这人就这样,直谏死忠”
陈震点点头,对江渊的看法开始转必变。
天子上朝,百官行礼,李清平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江渊两人来了没有,瞧见后方人身影,他才收回目光看向朝臣。
“大哥,皇主好像中毒了”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孙思朴也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声音不大,可放在百官行礼完毕落针可闻的金銮殿内,却是让人听的清清楚楚,何况天子朝堂的设计,更是有聚音效果。
“黄口小儿,休要胡说八道!”
天子还没出声,百官就站不住了,江渊四人瞬间成为众矢之的,张仲更是被群臣目光吓的老腿一抖。
“安静”李清平开口,百官沉寂下来,台上天子摆了摆手,然后孙思朴看了看江渊,后者点头。
“小家伙,为何说孤中毒了?”
“皇主大人,您这两天是不是感觉头昏脑胀,饮用热水,冰水之后则会更加严重,并且时而有耳鸣出现”
孙思朴不答反问,李清平目光变得犀利,但是没有做答。
“众爱卿先跟江小子讨论一番天花事宜,孤先去处理些事宜”
天子发话,而后带着孙思朴离去,后者回头看江渊,发现自己大哥点头笑了笑。
“江渊,孙小友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张仲有些担心这个忘年交。
陈震一笑摇摇头:“不会,人家是神医,你怎么什么都没瞧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