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讣闻与天子不欢而散,两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打算,一国之君并没有台面上瞧着那么潇洒,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同样的,一朝之相也不如表面光鲜亮丽,比如清贫如左相国,担惊受怕如右相国皆是如此。
萧平在秦讣闻走之后来到礼部,似乎是故意掐点不与秦讣闻见面,这位相国刚到没多久,江渊也通告前来求见,李清平并不忌讳他们三人共享情报,萧平和江渊的关系,估计整个南清就数他最是清楚。
今日散去架子的天子一悲一喜,二者相冲算是抵消,萧平进门之后便站在了一边,他没有什么话要说,主要是听另外两人说,而江渊进门之后,他先是给天子行了礼,而后又给萧平行了礼。
“江渊,这么晚了还来找孤,是治疗天花又出了什么差错?”李清平自台上走下,然后与江渊二人共处台下,小太监极有眼色的搬来凳子,天子却没打算坐下:“今日咱们关上门说自家话,别拘束,有什么就说什么”
不知为何来了这么一句的天子让江渊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看向萧平,后者微微点头。
见此,江渊才开口道:“确实有事儿,但并不是接种牛痘出了差错,今天的治疗很顺利,不过张仲因为过度劳累晕倒了,草民还是希望皇主不要寒了人心,至于问题,说起来也是巧合的很.....”
他不偏不倚的将路上遇见一家四口的事儿讲了出来,故事不长,几句话就说完了,萧平听后面色如常,而李清平则是越听越生气,等江渊说完之后,他走至门前骤然开口道:“去问问六卫阁是如何办事儿的!将清夏叫来!”
感受到天子有怒气的江大公子开始了沉默,这件事大概也出乎了李清平的预料,前有毒死黄牛之人,后有收银子才给治病,这两件事儿若是放在平常,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搁在现在就又针对天子的意思了,他虽然是这次的话事人,但归根结底他也是为天子打工。
一名金甲卫凭空出现,而后抱拳离去,李清平这才转过身来道:“江渊,你可是确定这话不是有心之人讲述,是确确实实为真?”
天子心中有疑问,江渊亦然如此。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多个心眼总没错,何况毒黄牛的事儿都能干出来,收点银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江渊
你可是知道,这管理坊间之人都是出自户部,每一个都由户部尚书亲自审查,苏琦玉这人你也认识,可是觉得他是中饱私囊之人?”
李清平并不希望江渊和户部互掐,两人都是拿银子的,说句不好听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苏琦玉虽然有些势利,但这么些年来也算是规矩,若是江渊有意拆台,他还真要考虑考虑。
“草民不这么觉得,草民觉得世界上都是好人,没有坏人,可事实上,草民想的并不作数,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就比如,我爹是南清皇朝的神威大将军,百姓心中的英雄,他是好人吗,当然是,但在我这里他却不算是个称职的父亲,我也觉得我是个好人,您或许也这么觉得,可对于坐轮椅的秦难,嚣张的世家来说,我却是个十足的坏人,这不好说的”
江渊并不想让谁来背锅,但也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打击恶人的机会,人来到世界上,自然是先要立身,而后再济世天下,人的一生须臾可观,真不留下点什么岂不是很可惜,很可悲?
要争,就争千秋之名,而非一时之快。
“江渊,你也学会和孤打机锋了?这可不是件好事儿”天子忽然变了脸,江渊熟视无睹,萧平在这时候忽然开口道:“皇主,周武以来的帝王心术越来越被人君王重视其实就反应了很多问题,老臣说句不中听的,百官因为读了圣贤书的缘故,心中野心和想法越来越多,为了避免自己格格不入,他们多数会带上面具上朝,皇主应该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儿,而百官私下想出的对策也是骇人听闻,帝王心术治百官,屠龙之术应万变,皇主多年前就和老臣说过一句话,人心是最不能揣测之物,过了这么多年,老臣依旧谨记在心”www.
李清平忽然笑了,微微一笑。
“人心最是值不得推敲,江小子你年纪不大,看的却是清楚”
江渊苦笑,吃亏挨打要长记性,这不是人之常情?何况他两世为人,就算是个傻子也该长点脑子了。
李清平重新走回去,三人呈现前后状站着,收了收龙袍的天子看着礼部厚厚的伦理道德文章,出神道:“江渊,你来给孤分析分析,这接种牛痘之事儿波澜不断,应该是谁人在故意抹黑孤?又是何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三连问句,江渊听到第一句就开始陷入了思考,等
李清平说完之后,他才堪堪反应过来,为何这三件事儿就不能是一人操盘,其他人都是棋子,南清虽然执棋手众多,但终究不会都是势均力敌的情形,那这就引发了一个问题,除了面前的天子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萧平与天子对视一眼,两人眸子深处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等过了盏茶时间左右,江渊忽然抬起了头道:“草民觉得这三件事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或许和右相国有很大关系,当然不排除有其他可能,就是把三件事扯在一起有些牵强”
有了针和珠子,江渊始终找不到条线应该在何处,他不是很能理解这人的心思,或许是因为此次针对之人并非是他的缘故。
“行了,你小子不必操心这么多了,回去早些睡下,明日早些出城,京城后续之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天子下了逐客令,江渊带着一肚子问号告辞离去。
等其走后,李清平走回台上,下面的萧平忽然问道:‘皇主,现在真的不将人先监察起来,老臣觉得越是拖下去,越是危险’
“以小搏大,地图已经凑齐,西凉山的内的机关众多,走的慢些固然有宝物全失的风险,但自身性命却不用担忧,总有人比孤更着急,对了,左相国,孤今年多了来着?”
听前面还觉得正经的萧平被后面的话整的哭笑不得,抱拳拱手他没有回答,主要是他也记不清了。
一袭红衣的清夏来了之后便跪在了地上,萧平见状拱手离开,擦身而过红衣女子之时,这位对谁都和颜悦色的左相国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神色来。
端砚砸在头上很疼,清夏深有感触,萧平前脚走出礼部,后脚她就被端砚砸在了脑门上,献血缓缓从脑门上流下,清夏跪地一动不动,强忍疼痛和黏腻。
“若不是看在你有些良,孤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回去跟着白藏,从今天起,你都听从他的吩咐”
李清平如一头猛虎,择人而噬,清夏跪在地上不言不语,任凭血迹滴落在地。
“孤有本事知道这件事情,就有本事拿捏住任何人,你所有的担忧顾忌,孤自会派人处理,记好了,孤只说一次,做毒蛇,要冷血狠辣”
“去吧,回六卫阁处理处理伤势”
在最后一句,天子忽然间变得和善起来,清夏死死咬住嘴唇,然后先用袖子擦掉地上的血迹,这才起身轻轻退出房间,礼部忽然死寂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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