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沐知妍。”
“抬起头来。”林平淡淡道。
皇帝的语气听着有些不善,沐知妍迟疑一二,缓缓扬起螓首。
弯眉如柳,目似星辰。
乍看不觉惊艳。
可当多看两眼后,只觉那眉里目间,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倾城。
林平上下打量着。
直白审视的目光,让沐知妍有些不自在。
沐家在云南,那是土皇帝,身为黔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沐知妍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盯着这么看过,尤其还是个男人。
她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可似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又扬起头来。
与皇帝眼神短暂接触,沐知妍如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一般,连忙将清澈的眸子移向别处。
那慌乱失措的样子,如是小鹿遇到了猛虎,当真令人心生好笑。
林平语气柔和了些:“起来吧。”
“谢陛下。”
沐知妍站起,低着脑袋。
“你是黔国公的妹妹?”林平问道。
“是。”
“黔国公可还好。”
皇帝的语气又变得生硬,似是对他们沐家有所不满。
顿时,沐知妍身子绷的紧直,如是罚站一般,两手不安的捏住衣角,回道:“谢皇上挂念,家兄还好。”www.
听到还好,林平眼角飞速一眨,转而又恢复正常,笑呵呵道:“好就好,沐氏世镇云南,乃安稳西南基石,今天下这般局势,正是朕仰仗国公的时候,朕本还想着,等登基大典过后,若是没什么事,就去云南走走转转,看看你沐氏镇了三百年之地,是个什么景象,是不是和我大明他地一样。”
一旁的朴喜听出了皇帝对沐家忠心的质疑,于是余光偷瞥向下方的沐知妍,想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
沐知妍面上未有什么不对,反倒是见皇帝笑呵呵的,她还显得比刚才轻松许多,甚至都敢抬眼看林平了。
明眸轻阖,沐知妍柔声道:“云南风景秀丽,山水如画,皇上去了肯定会喜欢的,只不过,最近皇上还是先不要去的好,可以等过段时间再去。”
“哦?”林平笑着问道:“为何过段时间才能去,难道最近去,黔国公不欢迎朕吗?”
沐知
妍一副欲言又止之色,
林平当即更加和善道:“怎么,是有什么难处,不好让朕知道吗?”
“是…是…”
沐知妍几经张口,最后嗫嚅着道:“我哥怕陛下忧心,所以特意不让我告诉皇上,但……但小女觉得事关重大,皇上还是应该知晓的。”
果然有事。
林平不动声色,静待下文。
沐知妍顿了顿,接着道:“一个月前,武定土司吾必奎,纠结几部土寨发动叛乱,我哥说,陛下现在需要忧心的事太多了,这点小事不该让陛下烦心,所以没有上奏。”
林平面色当即变得凝重。
西南的情况很复杂,广西、云南、贵州、四川,这四省有着大量的土司,自大明开国以来,西南地界的叛乱几乎就没有停止过,只不过是闹得厉不厉害的问题。
并且,这其中还有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只要某地发生了叛乱,而朝廷短时间内又没有快速平定,那么其他地方的土司,很快就会相继跟着造反。
就如天启年间的奢安之乱一样,先是贵州的土司作乱,而后相继波及到广西、云南、四川三地,从天启元年开始,这四省的土司百分之八十都先后扯旗造反,一直到崇祯十年,才算是平定了这场祸乱。
整整十七年间,大小战役不断,光是大规模交战就持续了十年,数百万人被波及,整个西南都乱成了一锅粥,如果没有这场叛乱的话,大明恐怕还能再坚持几年。
现在的局势,可比崇祯初年那时候还要糟糕,。
若是土乱波及开来,再生一场奢安之乱的话,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怕是也无力回天。
另外,张献忠此时已经占据了四川大部,只有镇东将军秦良玉扼守的川东、川南两地暂未沦陷。
这两地乃土人聚集区,若是他们受到云南影响,转头投向张献忠的话,那么秦良玉部必然陷入腹背受敌孤立无援之境。
川东、川南,乃进入云南和贵州的通道,这两地要是失守,那就等同于后背上顶着一把刀,随时都要提防张献忠的背刺。顶点小说
届时,局势将变得更加棘手,沐天波难道想不到这些吗?
他真的是不想让自己忧心,所以才隐瞒不报吗?
林平短暂思衬,压下心中疑惑,面上带着真诚道:“黔国公有心了,不负沐氏三百年忠名。”
说着,头一转,对着朴喜道:“传旨,赐云南黔府银五万,蟒袍一件,另着礼部追加黔宁王谥号,内府再遣一中官,去南京太庙替朕拜谒黔宁王。”
黔宁王,就是沐家先祖沐英,现在林平又是给他追加谥号,又是派太监去拜谒的,对于一个臣子来说,这是十分荣耀的事情。
中国人最讲究的无外乎就是个光宗耀祖,林平此时给予沐英天大的面子,那就等同于给予沐天波天大的恩赏。
沐知妍跪地道:“小女代沐氏全族,谢陛下赏赐。”
林平笑着摆摆手,随即又问在广州的这几日,她准备在何处落脚,沐知妍回着说还没定下,准备随便找个客栈下榻,为了凸显对沐家的看重,林平特准她留居宫中,同时还让朴喜亲自去给布置,沐知妍连忙推辞,但林平却是态度坚决,最后,她只好惶恐的应下来。
待二人走后,林平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他靠着椅子,出神的想着什么,直到半个时辰后,朴喜办完事回来,轻轻唤了两声,林平才算回过神来。
“办妥了?”
朴喜点点头。
林平两手扶腰,揉着因长时间坐着而变得酸痛的肌肉,又道:“等会你再去挑几个有眼力见的人,暂时在那沐家小女身边伺候着,吩咐下去,务必要尽心,现在正是需要沐家的时候,万不要让她觉得冷遇了,还有,再给她一个令牌,允其随时可出入宫禁。”www.
“奴婢明白了,皇爷放心。”
林平点点头,过了两三息,又突的轻叹一声,问道:“你说,沐天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莫非他是真的想当云南王?”
偷瞄一眼,朴喜小心翼翼笑着道:“这朝堂上的事,奴婢那敢多言。”
经过魏忠贤一事后,崇祯对于太监的管控极为严厉,虽说现在不在北京了,但朴喜还是不敢违背崇祯皇帝当初定下的各种规矩。
林平阖眼一睨,也不在问什么,转而又静静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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