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朱瞻墡听到朱见深对自己的称呼,赶忙站起身来:“陛下不可如此称呼臣下……”
朱见深却一脸笑意:“刚刚所谈是国事,现在论的是家事。襄王爷爷也不用如此推辞。”m.
朱见深虽这样说着,可朱瞻墡心里面还是不踏实。
中午赐宴的时候,孙太皇太后也亲自到来,朱见深也与朱瞻墡连饮酒三杯,一口一个襄王爷爷,让朱瞻墡更是诚惶诚恐。
虽然叫着爷爷,可朱见深办的却不是孙子该办的事情。
朱瞻墡答应了可以去朝鲜,想要回到襄阳搬家,却不被朱见深允许,将其留在了京师,移府之事却交由朱瞻墡的三子朱祁镛,朱祁鐄,朱祁钲。
陪着朱瞻墡用完赐宴之后,朱见深便回到了乾清宫处理国事。
来自云南的石亨奏章到了。
石亨所率的兵马在成化十二年正月初二到了昆明城,开启了战前的考察,试探,想要对安南大举用兵,必须要让云南各土司齐心协力,或是威吓胁迫,或是以势压人,至于其他怀柔的手段,石亨确实用不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保守需要一年的时间。
看完石亨的奏章后,朱见深还未细想,便听到张保说道:“陛下,上午的时候,徐都御史的奏章也送了过来。”说着,张保便将徐有贞的奏章给翻了出来,双手递给了朱见深。
朱见深看完之后,叹了口气。
徐有贞的父亲在成化十二年正月十二日病死家中,徐有贞要回家守孝,丁忧三年。
徐有贞现在主持着江南的新税制改革,要是走了三年,谁去接手,这个就不得不夺情留用了。
实际上在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夺情之说,家中老人去世之后,都要守够二十一个月的孝期,可大明的官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生老病死又是人生常事,有的官员回去守孝,在回来的时候,要等上很久才能重新安排工作。
在这其中就有很多人想着朝廷能够夺情留用,不过太祖高皇帝的时候,并没有开过先例,而到了太宗文皇帝朱棣的时候,才偶尔有一次,也都是三品之上的大员。
可到了正统皇帝朱祁镇的时候,王振等人把持朝政,官员们
的门路也就多了,夺情复用就如同那雨后春笋一般,多了起来,不管你是三品,还是六品,只要关系走到位,就会接到这个旨意。
当然这个丁忧三年只是文官,对于武将勋贵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丁忧守孝,不仅如此,若是某地有了战事,在职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都不能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
夺情留用分为两种,一种是来自民间自发的,大多数都是那些地方官,官声好,有了丁忧之后,百姓请命夺情留任,另外一种就是皇帝亲自下旨夺情留任。
不过徐有贞在民间的名声,在士林间的声望,根本没有人给他搞这一套,也只能朱见深亲自下旨了。
当下朱见深便对着张保说道:“让徐有贞回家办理丧事十日,而后夺情复用,命其不必弃官去职,不着公服,素服治事,不预庆贺,祭祀、宴会等。”
“奴婢领旨。”说完之后,张保便下去让人起草这封圣旨。
朱见深心里面清楚,这次夺情复用,肯定又会让很多官员找到攻击徐有贞的理由。
忠孝两难全,而对于相当大一部分官员来说,在遇到丁忧之事情的时候,期盼自己能够夺情留用,而送别爹娘,诚心实意即可,三年守孝,有些迂腐,可若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特别是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得到了这个恩典,就会拼了命的抨击,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嫌弃葡萄酸。
当然,用至高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也是大多数人的一个通病。
苏州,吴县,徐父已经下葬,路边的棚子都已经搭好了,徐有贞也在棚子中住了六日。
看着徐有贞老老实实的给他爹守孝,很多江南的乡绅大族都燃起了新的希望,三年啊,一切都能回到原点了。
当然宁波府的本地官员,却没有因为徐有贞回老家给父亲守孝,停止手上的所有工作,因为只要是当官的心里面都清楚,新税制推行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皇帝陛下不可能让徐有贞在家里面守孝三年,顶多一个月就要回到工作岗位上了。
而徐有贞着素衣,每日就是坐在灵棚之中,没有半分慌张,到了第九日的时候,朝廷的旨意也终于到了。
夺情复用。
接下旨意的徐有贞便去了父亲的坟前,跪拜一番,而后连家都没有回,直接赶往了宁波府……
新税制从提起来到试点推行,应天等地是做出最大改变的地方。
在年前徐有贞回到京师之后,曾与朱见深,李贤,于谦等人在乾清宫中谈论了一些新税制的事情。
试点已经多年,河南陕西三府之地秋收顺遂,王文所在的福建两广也也是有声有色,六个府州的秋收都是按照新税制进行的,应天顺天也已完成,等到徐有贞将江南新税制大功告成之时后,便开放河南陕西两省全境州府,而后是湖广,山东,朝廷要用十年的时间,将新税制在全国范围内推行。
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就看江南赋税重地什么时候完成。
因为应宁天成的事情,江南商贾对朝廷的信任度大幅度上升,而徐有贞在推行商税的时候,几乎都是水到渠成。
愿应宁天成对面的酒楼中,人来人往,生意火爆。
一群富家的书生公子哥坐在雅间之中用宴。
“听说了吗,徐都御史他父亲去世了,这新税制还能不能进行下去,都是两说了,那帮官老爷现在干活都开始滑水了。”
“唉,也不知道朝廷会让谁来接任徐都御史。”
这帮人都是宁波书院的学生,因为他们的老师思想比较开放,让他的这帮学生与主流士林意见是背道而驰的。
在新税制刚刚开始的时候,宁波书院便就开始了一场针对时事的讨论,得到的结果就是,与百姓有利,对官绅无利。
所以当徐有贞父亲去世,诸多家族奔走相告想要庆祝的时候,这帮书生就开始有了担忧。
现在宁波的情况,是不管士林之风,也不管是不是主流思想,新税制是不能被提出质疑的,强压态势形成的原因,就是因为徐有贞在应天,杭州,苏州等地的所作所为,若是朝廷换了另外一个官员前来,短时间内新税制的推行肯定是会受到波及,甚至有满盘皆输的风险。
“你们不知道吧,陛下已经夺情起复,估摸着这两日,徐都御史就会回到宁波,那帮人啊,高兴不了几日喽…………”一个书生在喝完酒后笑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