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死人的冰霜过去,一切又恢复平静。
晚上项瓷没有侧着身子睡,而是平躺着,双手放在小腹处。
她这两天没有做梦,她想换个姿势睡觉,看看能不能做前世的梦。
刚开始做噩梦她很害怕,现在习惯了噩梦,一天不做又感觉不安全。m.
总有种要做了噩梦才安全,好好活下去的想法。
好在这次她做了梦,梦的是在逃荒的路上。
冰天雪地中,她的家人们残缺不全的步行着,身边都是同样逃荒,同样残缺不全的百姓们。
每个人脸上都麻木不仁,穿的破破烂烂在风雪中穿行。
狂风暴雪的侵噬,让项瓷感觉骨头里都长着冰,呼口气都带着冰渣子。
她缩着身子,以此让自己暖和点。
埋头往前走,不想听不想说不想看,只想这风雪赶快过去。
只是她的心声没人听到,也没人会仙术让这暴风雪消失不见。
砰的一声响,她麻木转头,看到同行中的一个后生崽,倒在雪地中。
他没有一丝挣扎,一动不动。
有人探了探后生崽的鼻子,摇摇头,连个声都没出,大家就都明白。
这个娃崽活不了。
大家不再看,绕开倒在雪地中的后生崽,继续往前走。
后身跟上来的百姓们,有的扫一眼后生崽。
有些看都不看一眼,埋头走自己的。
还有种神游天外的人,一脚踩在后生崽身上,踉跄后才回神。
但那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再淡淡的往前走,没有任何多余表情。
项瓷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一路走来,这种随时随地倒下去的事,时时都在发生。
她们从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的麻木,她们习惯了,也许下一个倒下的就是她们其中一个。
害怕已经不存在于她们的脑子里,只有机械的不停的往前走。
雪小了,天也亮了,好似风雪马上就要过去一般。
但并不是。
只不过是天亮了许多,能看的更远,更清楚。
每天这个时候,风雪都会变小,好似要让她们看清自己身处的位置,让她们认清现实。
哪怕这样,也没人停下来休息。
一旦停下来休息
,就会有许多人起不来。
所以大家会从出发一直走到他们休息的地方。
项瓷把头上破烂的帽子正了正,露出额头,好奇的打量远方。
看看这些可怜北上的百姓们。
也是在看她自己未知的远方。
歪歪扭扭的一群人,最后只有她一个到达京城。
到了京城还被追杀,最后……
项瓷的心已经很平静,再也不会咋咋乎乎。
即使知道身边的家人会死亡,她也不那么恐惧。
因为她会在这一世让他们全部重新再活过来,并且守护他们到底。
冰凉的雪气吸入肺中,确实冷,还带着一股子水气。
反正不好受。
项瓷坐在爷爷身边,目光朝那些百姓们望去。
只是想看看,并没别的意思。
突然,她目光顿住。
咦,那个小女孩……
项瓷猛的站起身,抹抹眼睛,睁眼再望去。
那个小女孩还在,且对方还朝自己这里望来。
项瓷心一颤,撒腿往小女孩方向跑,身后传来爷爷让她快回来的话,她回答道:“马上回来。”
那个小女孩……她要去确认一下。
项瓷一口气跑到小女孩身边,抓住她双肩,喘着带冰水气的气息喊她:“六丫!你是六丫?”
小女孩满脸惊恐的看着项瓷,努力挣扎着。
一个妇人冲过来,一巴掌打在项瓷手臂上,恐惧又无力:“你干什么?这是我女儿,快放开,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项瓷看着这个陌生女人,迟疑后松开小女孩。
她见过二丫的娘亲,并不长这样。
眼前这个小女孩比现在的六丫高一点,但依然瘦瘦弱弱,脸上也是这种胆怯害怕的神色。
小女孩恐惧的扑进妇女怀里,妇女紧紧的搂着她:“丫丫不怕,不怕,娘在呢。”
项瓷察觉自己失态,连忙道歉,再往回走。
那个小女孩不是六丫,只不过是长的和六丫很相像的小姑娘。
是她认错了。
前世的二丫七姐妹都死了,没活下来一个。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又怎么可能是六丫?
项瓷自嘲一笑,一步三回头的往爷爷那边走。
“七姐姐!”
耳边突然响起
一道脆声声,甜蜜蜜的亲切呼唤声。
项瓷脚步一顿,猛然回头,朝妇女怀中的小女孩望去。
小女孩紧紧的抱着妇女腰身,却冲项瓷挑眉一笑,无声喊道:七姐姐!www.
项瓷清楚的看到她的口型,头皮一炸,全身汗毛直竖,又迅速奔到她面前,伸手去扯她:“你是六丫,是不是?六丫,是你,你出来。”
小女孩吓的哇哇大哭。
妇女一手护着小女孩,一手去打项瓷,嘴里喊着:“放开,我打死你,打死你。孩子他爹,快来,有人想抢咱们家丫丫。”
男人奔来,一拳朝项瓷脸上砸去。
被妇女拽着手臂的项瓷,结实的挨了这一拳。
疼的眼冒金星,抬脚踹过去时,项瓷的家人们赶到,和男人这一方扭打在一起。
项瓷死死的抓着小女孩,趁着男人和妇女被家人按住时,把她拽到一边。
她紧紧的盯着小女孩,目光一眨不眨:“你就是六丫,你别想骗我。”
刚还一脸泪水的小女孩,闻言,微微抬头,双眸平视前方,盯着项瓷,突的嘻嘻的笑了:“哎呀,你终于发现我了!”
这句话让项瓷瞳孔瞪大,后背脊发凉:“……”
眼前这个小女孩真是六丫!
前世的她怎么没死?
不可能?
今生的自己可还为了救六丫受了重伤呢,怎么她前世没死?
六丫勾唇笑的天真可爱:“这是吓着了?你不是小仙女吗?怎么能吓着呢?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去。
项瓷更加汗毛发凉,心肝儿乱颤:“你是谁?”
“你刚才不是喊我六丫吗?”六丫笑的更开心了,“怎么就忘了?”
项瓷节节后退:“不,你不是六丫。”
“不,我就是六丫。”六丫步步逼近项瓷,“如假包换的六丫,自那个蠢女人肚子里生出来,被大丫带大,被二丫带去项家的六丫。”
轰!
好似晴天霹雳般炸在项瓷头领上。
被二丫带去项家的六丫!
这是今生,不是前世。
可可可……可她此时的噩梦是在前世逃荒的路上,六丫怎么会知晓今生的事?
难道……六丫和自己一样都是重来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