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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起兵十万打合肥!(万字)

得益于大汉吴王刘仲谋,这时候的江东,已经开发了数百年。

富庶程度较之中原,也不太差。

而又因为普六茹阿摩的好大儿式施政方针,以至于没有任何战事。

就连小股盗匪,都不存在。

民风淳朴,夜不闭户。

格外和谐。

建业作为江东核心,沿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甚至因为没有战事,足够稳定,比琼州城都要热闹一些。

建业城里有王府,前身是讨虏将军府,后改为吴王府,一直留存至今。

普六茹部汗王进驻江东之后,自然而然,将吴王府当做了自己的府邸。

不过普六茹阿摩继位之后,虽然领了贾无忌封下的“楚王”王号,名义上来说,住得起王府。

但他还是特意从吴王府里,搬了出来。

另寻了一座府邸用以自用,甚至绝口不提王号。

陈瑞现在就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这座府邸之中。

甚至他在刚进城,被盘问身份之后,立即就有东胡人前后簇拥,用着最尊敬的礼仪,一路护送。

普六茹阿摩也是相当慎重。

本来在野外打猎玩乐,听了有人急报,说是皇帝派人来送信之后,猎物都不拿。

胯下的千里马也不管了,咔一刀直接捅一刀,撒着蹄子就往城里赶。

跑死两匹宝马之后,他终于到了。

“陈大人,我来的有些迟了,自罚三杯!!”

普六茹阿摩开口不提“本汗”二字,而以“我”作为代称自谦。

他在进屋前,甚至还稍微整理了一番仪容。

赶路可以匆忙,可以赶时间,但真到面对上使的时候,必须注意形象。

不然,妥妥的冒犯天威。

他一脸赔笑,二话不说,三杯酒下肚。

陈瑞都看傻了,仅剩下的一条胳膊,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以前就是个山林里的猎户,平日里自给自足,市集都去的少。

达官贵人都没怎么见过,何况是东胡汗王?

除却大汉天子之外,现在也就东胡八部的八个汗王,身份地位最高。

而这样一个,天底下有数的位高权重之人,竟然对他如此礼遇?

竟然都不在意他身有残疾?

竟然还会告罪罚酒??

就因为......他是代表皇帝的使节?

陈瑞心中,忽然对大汉有了一個全新的认知。

无意间,脊背挺得更直了。

普六茹阿摩端着酒爵,对着客座上的其他华服大臣举了举,示意他们一同来作陪。

“江东虽小,但我治理的还算不错,还望陈大人看得上这些酒菜。”

包括沈光在内的诸多普六茹部贵族们,纷纷赶忙上去。

陈瑞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他直接被送到了主位上,脚下软垫传来冰冷的触感,但他感到的,却是一股温暖从心头开始扩散。

眼睛都逐渐明亮起来,嘴角微微上扬,掩饰不住的笑意。

不过他还是忍耐了下来,波澜不惊的道:

“我这一路走来,确实见得江东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汗王确实有治世之才。”

“我会为汗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忽而,他话音一转:

“只是我此番前来,另有要事,就不多做耽搁了......”

普六茹阿摩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个态度,就说明不是来问罪的。

不然他还真有点担心。

毕竟大汉出兵北伐,他没有同时出兵相助。

就连大汉打到荆州了,和普六茹部的边境接壤了,他也没做什么。

一直在混吃等死。

等到听说汉使来了,才微微反应过来。

当然,他在吃喝玩乐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当前的局势,虽说没有出手相助,但总能看看义父有多牛逼。

大多数人都认为,现在大汉的形势不算特别好。

大军被堵在了荆北,迟迟拿不下新野、宛城,更别说固若金汤的襄阳了。

而且皇帝又孤身进入汝南,身处于蒲前部大军的包围之中。

大汉等同于现在同时面对三个部族,说是形势不算特别好,其实都是因为过往的表现太过骇人,而有些高估了,实际上,应该说是相当恶劣才是。

普六茹阿摩则不同。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皇帝的计谋。

并对此深信不疑。

如果不同时面对三个部族,大汉又如何一次性就把三个部族,全都拿下呢?

“陈大人倒是爽快!”

“陛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只管说!”

陈瑞对普六茹阿摩的豪爽,有些不太自信。

看着似乎什么要求都能提的样子?

好像不仅仅是沿江陈兵,威胁到蒲前部南边。

似乎让他们直接出兵攻打,都有可能成功?

陈瑞拿不定主意,他不是专门干使节活儿的人,纯属赶鸭子上架。

于是乎,也不敢自己擅自做决定,还是老老实实按着原定的说辞,道:

“陛下让你沿长江岸陈兵,威胁蒲前部南方,重点就在于合肥。”

“哦......”

普六茹阿摩沉吟一声,分析道:

“那就得走长江,沿江通过巢湖,再进到肥水。”

“这样就能威胁到合肥,才能吸引到蒲前部的注意力。”

陈瑞不明白普六茹阿摩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索性将底牌全部摊出。

他相信普六茹阿摩,知道了皇帝在汝南的战绩之后,肯定会有所畏惧,欣然同意。

“陛下单骑入汝南,听闻归义军有人叛走投靠东胡人,便召集五十骑......”

普六茹阿摩点了点头:

“召集五十骑直接把大营给踹了是吧?”

“呃......”

陈瑞迟疑片刻,五十人踹了大营,你怎么敢想的?

“只是把叛将给抓了回来。”

“后来那蒲前光,蒲前光可是蒲前部的名将,率大军围攻兵马短缺,又无守城器械的西平县......”

普六茹阿摩兀自思考着,随口一声:

“然后以寡敌众,将蒲前光打得全军覆没是吧?”

陈瑞又是一愣,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怎么总是那么匪夷所思呢?

“没有,只是守住了西平县,打得蒲前光溃败退走......”

“怎么回事?”

普六茹阿摩这才看向陈瑞,你是来试探我的吧?

打我的时候,十万兵马一把火就给烧没了。

打蒲前光,怎么只是将之打得大败溃走?

难道我还比不上蒲前光吗?!

皇帝绝对不可能这么弱,肯定是传来假消息,想来试探我对待大汉,是否真心!

“呃......”

陈瑞又是一阵愣神。

出使这活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现在他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普六茹部的汗王,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

他完全猜不到对方的半点想法。

就在陈瑞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却见得一个亲信,走到普六茹阿摩身边,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陈大人先喝着,我暂时失陪一下。”

普六茹阿摩放下酒杯,满脸歉意的道了声,

陈瑞脑子里还是嗡嗡的,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和几个普六茹部贵族继续喝起来。

普六茹阿摩随那亲信,到了外面。

一名哨骑早就在那里等待,后者向他行礼然后说道:

“汗王,陛下在汝南大捷!斩首无数!”

“汝南大捷,斩首无数?”

普六茹阿摩难以置信地惊了一声,和陈瑞的说辞,竟然完全不一样。

他急忙道:

“怎么个大捷法?”

那哨骑忙不迭说道:

“张定国叛乱,投靠蒲前部,同时害死归义军首领张议平。”

“陛下以五十骑,冲入五万人屯驻的大营之中,借着天火,单人单骑闯入中军大帐,整个人以浴火之姿,擒获张定国,并斩蒲前部将士八千余人,烧毁粮草辎重无数!”

“而后面对五百骑兵追击,孤身相迎,虽说仓促之间没能在马上坐稳,但那五百追兵,更是不敢凌驾于圣天子之上,尽数坠马!”

“更是被吓得兵刃全扔,只能拿住长弓!”

“之后更有天降泥驴,一跃渡河,身不沾水!”

“而后蒲前光受命,以五万大军攻打西平县。”

“其中先锋兵马臧礼所部,有感于圣天子威名,不战而降,更是将降卒之中所有忠于蒲前部的将士,全都割了脑袋!”

“数千首级都被挂在西平县城墙上,死不瞑目格外骇人!”

“随后蒲前光率领剩余四万余人,强攻西平县,但有圣天子亲自驻守,以巨型留客桩打击士气,又有漫天棋盘乱飞!”

“尤其是那漫天棋盘,足足能抛出数十丈,遍布琼宇,在蒲前部大军正中炸开!”

“蒲前光身边的亲卫,都被砸得尸骨无存,蒲前部大军死伤将士,数以万计,直接溃不成阵!”

“而后圣天子再度率军杀出,气势如虹,竟然带领着那些归义军的农民兵,杀死蒲前部精锐将士,不计其数!”

那哨骑无比激动的说道。

“好好好!!”

普六茹阿摩连连道好,整个人都听得热血沸腾,血气上涌。

陈瑞果然是来试探他的,毕竟乍一看,大汉目前的形势不太好,他这个根红苗正的东胡人,说不定会另有想法。

所以特意来试探一番,也很正常。

以普六茹阿摩的估计,如果他但凡敢在陈瑞面前,露出一点不听话的苗头,皇帝就会将他普六茹部,顺手连着其他三部,给一起灭了。

这陈瑞当真可恶啊!

看着就剩一条胳膊,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路,老实巴交可怜兮兮的。

没想到这么会演!

居然钓他的鱼!!

幸好他普六茹阿摩料事如神,早就另外派人打探消息,不然还被蒙在鼓里。

万一对大汉起了什么逆反之心,那便是万劫不复的地步啊!!

“你做的不错,去领赏钱,再去,再探!”

普六茹阿摩狠狠夸了夸这员哨骑,要不是他,今天还真就栽在陈瑞这看似老实的坏批手里了!

他就等着下一次的消息传来,看着石周曷部、乞颜部、蒲前部三部,是怎么亡族灭种的!

当然,普六茹阿摩其实一直都是有野心的。

也想当东胡共主,也想当大可汗。

可他如今已经彻底转变了思维。

等到东胡其他部族覆灭,其他汗王身死。

他不就是东胡的唯一王吗?!

“走,回去继续陪着陈大人。”

普六茹阿摩打发走哨骑,就带着亲信,往席间走去。

那亲信还有些恍惚,脚步都是飘着的,很显然

,有点感觉这个世界不太真实了。

皇帝真的那么强吗?单骑入汝南,覆手之间,便是一堆堆的神迹?

更匪夷所思的是,自家汗王,还真就信了。

当然他不会怀疑普六茹阿摩的,这是普六茹部之中,唯一有资格作为汗王的人。

而且御下的手段......当真有一套。

不服的,全死于横祸了。

普六茹阿摩很快就回到了席间,问向沈光:

“军中有懂造船的吗?”

沈光不解,疑惑道:

“汗王是想造船?”

前些年把族中剩下的船,都送给大汉了。

工匠也送了一批。

过了些年头,应该又有了些,难道还打算送?

普六茹阿摩坚决的点了点头,道:

“嗯,这船是必须得造的。”

“蒲前部与圣天子为敌,我作为大汉的一份子,决计不能坐视不理。”

“我们需早做防备,陛下既然要我们威胁蒲前部,那就得做出态度来。”

“只是以我部的实力,还略有欠缺,唯有在江河之上,才有与蒲前部对峙的把握。”

“而这要地合肥,也是能够通过水路威胁到的重镇,因而这船,是非造不可的。”

普六茹阿摩在做着长远打算。

给朝廷当狗可以,但不能当宠物狗。

宠物狗是那种,玩完儿了,就可以随便扔的东西。

自身不具备任何价值,只能提供玩乐的情绪和满足感而已。

随便来个人,就能替代。

万一其他东胡汗王,也见势不妙,暗自勾结朝廷了呢?

一山,不容二狗!

所以普六茹阿摩要当的,是无法替代的看门狗。

得展现出一定能力,不仅能为皇帝提供满足感,还得有一定爪牙,从而能够欺负其他的狗。

那么就必须要考虑到,自身的优势在哪里了。

船,水战。

这本就是普六茹部,所擅长的东西。

虽说当年一战,十万水师全部覆灭,后续想练都练不出来。

但江东水路纵横,总归是占据着地理优势的。

下头的百姓,乃至于长期定居在江东的东胡人之中,十个里有九个,都擅长水性。

想要再起一支水师仍旧有难度,但如果只是训练一批能够在船上行走自如的人,并不算特别困难。

这是不可多得的优势。

尤其是,普六茹阿摩知道大汉的海上丝绸之路。

打天下的时候,海上丝绸之路,只能提供一定的后勤补给,补贴军用。

但如果到了治天下的时候,这海上丝绸之路,绝对是毫无疑问的朝廷重心所在。

这样从多方考虑,船只就很重要了。

等到了皇帝需索的时候,他也能立即提供,足够体现自身的实用性。

能做实事,这,才是优秀的看门狗!

见普六茹阿摩问及船只的事情,沈光想了想,应声道:

“汗王,造船工匠是有,虽然族中没有太多,但世家大族里头,向来是不缺的。”

“他们都想出海,想来不仅是造船的工匠,驾船的船工也训练了许多。”

“只是这造船,可不是简单的事情,那木料必须得经过两三年阴干,才用得上。”

普六茹阿摩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你不是说世家大族都想出海吗?”

“距离朝廷开辟海上丝绸之路,也有些年头了,那他们家里的木料,应该也都阴干的差不多了。”

“这事儿伱去办。”

“是......”

沈光重重点了点头,说不定,这还真是天子的想法。

海上丝绸之路利益太大了,怎么肯能给世家大族让利太多呢?

得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啊!

而后普六茹阿摩又是一脸笑意的对着陈瑞道:

“陈大人,方才我已经下令,只等粮秣调运完毕,就可调集十万大军北上,随时攻打合肥。”

攻......攻打合肥?

陈瑞仍旧一片云里雾里。

他万万没想到普六茹阿摩不仅轻轻松松,就答应了要出兵,更不仅仅是陈兵边境做出威胁的姿态,还打算攻城。

这可是直接和蒲前部撕破脸了啊!

“既然汗王如此......”

陈瑞不善言辞,也不知道普六茹阿摩所说,是真是假。

但自己的任务,大抵是完成了。

只觉得普六茹阿摩与普六茹部诸多贵族,着实豪爽无比,便跟着一顿吃喝。

可谓是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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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

“贱人,贱人!”

宫殿里的石周曷阿虎直接将一个女婢推倒在地,撕开了衣襟,掐着她的脖子。

一边动着,还一边谩骂,直至身下再无动静,他才默默重新站起。

一个亲信见着自家汗王,似乎很不得劲,连忙上前宽慰道:

“汗王,这汉人女子就没一个好的,个个身体娇弱,哪比得上族中女子!”

说完腆着脸,露出一抹谄媚之色。

“滚开!”

石周曷阿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女婢赏赐给亲信。

只是飞起一脚将他踹开,他现在甚至连杀人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一脚,给那亲信弄得莫名其妙。

汗王近来是怎么来?

前线的战事?

可不是听说,战事很顺利吗?

虽然军师刘宾战死,汗王嫡子石周曷阿邃也战死,但荆北仍旧还剩下襄阳。

而且不是襄阳孤零零一座城,整个荆北重镇,宛城、新野,都在。

甚至配合发兵荆州的蒲前部大军,直接将汉军给拦住了。

使得战事陷入焦灼。

还有南边的那个无名小将韩起,固守有余,进攻不足。

现在说不定还可以从川南调集些兵马,投入到荆北战事之中,让汉军吃个大亏呢!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好局面,汗王为什么会这样呢?

亲信挣扎着爬起身来,左右摇头。

看着那地上的女婢,还有几分可惜。

一切应该是从那大贺楚材入蜀之后,开始的。

那大贺楚材不仅代表着大贺履,来拜访了汗王,还随身带着几只虫子。

也不知道,是蚂蚱还是蟋蟀,青不青,绿不绿,黄不垃圾,看着就恶心倒胃口。

估摸着汗王是被大贺楚材的奇怪癖好,给恶心到了?

石周曷阿虎在殿中踱步了好一阵子,忽然有人匆匆入殿。

正是石周曷阿虎的嫡次子,石周曷阿宣。

石周曷阿宣继承了石周曷阿虎的部分才能,有些带兵之能,脑子也比较灵活,但其他方面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甚至还不如他那中人之姿的兄长。

除此之外,臭毛病一队,喜欢饮酒、狩猎,什么政事,全都不管。

还曾有过带着手下兵马,在大冬天里进入深山狩猎的壮举,当夜就冻死了好几百人。

不过在石周曷阿邃战死之后,他确实是石周曷部下一代最具声望的人。

即便地位不那么稳固,十有八九,也会是下一代汗王了。

从这次石周曷阿虎特意派他前去调查,也能看出,石周曷阿虎心中对其也有几分偏爱。

石周曷阿宣入殿之后,阴沉着脸不说话。

那身边的亲信还以为殿下是在哪里受了气,刚想劝说,却见得石周曷阿虎发话道:

“不太乐观?”

石周曷阿宣阴沉着脸,道:

“我与大贺楚材饮酒的时候,就听他提起过。”

“本来觉得他有些言过其实,担不得大贺部麒麟儿之名,没想到全都被他料中了。”

“现在想来,那固守襄阳的大贺履,能将蒲前部拉下水,让汉军在荆北的攻势受阻,也定然是因为其子大贺楚材,在背后出谋划策。”

石周曷阿虎斜眯着眼,示意亲信先将地上的女婢给处理掉,而后沉声道:

“能让你这么认可......”

“说说你查到了什么。”

石周曷阿宣忽然露出几分惧怕之色,在这个向来凶残暴虐的老爹面前,他自然不敢撒谎。

但如果说起实话来,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怒老爹。

左右都不讨好。

早知道当初就不接下这个任务了。

“直说。”

石周曷阿虎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尽管说了便是。”

石周曷阿宣抬头看了眼老爹,见得一股不怒自威之势,又不由得低下头,战战兢兢道:

“蝗灾,大蝗灾......”

“自汉中而起,蝗虫铺天盖地倾泻而下,一路上禾苗被吃光,连树木野草都难逃蝗虫之口,整个汉中平原,赤地千里。”

“民间、民间甚至有有谣言说........”

石周曷阿宣吞吞吐吐,实在不太敢说下去。

石周曷阿虎却格外平静,晃了晃手里的马刀,看不出任何喜怒,冷声道:

“继续。”

石周曷阿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这个距离,可以跑路,比较安全,这才道:

“民间多有传言,这是上天对父汗推平武侯祠的惩罚,只有重新修筑武侯祠,才能消涅飞蝗。”

飞蝗对于常人来说,是个相当恐怖的东西。

在川蜀之地中,甚至还有祭拜蝗神的习俗。

也就是不把蝗虫当做灾害,而是敬若神明,供了起来。

平日里祭拜点好吃好喝的,飞蝗就不会来惩罚你,农家就有好收成。

反之,如果蝗虫成群聚集,吃了庄稼,就说明这是上天的惩戒。

加之石周曷阿虎在汉军北伐的时候,就气急败坏的下令推翻武侯祠,武侯祠在川蜀大地上是个什么地位,人尽皆知。

现在遭到蝗神的惩戒,很容易让人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你推平武侯祠之前,没有蝗灾,你推平之后,蝗灾就来了,能不是你的锅吗?

石周曷阿虎有苦难言。

他又如何不知道其中关键呢?

甚至他提前大半年,就知道这次蝗灾可能会发生。

因为之前刘宾就跟他提过。

但蝗灾是他用来抗汉的计谋啊!

一旦那刘雉儿拿下荆北之后,肯定不会招惹蒲前部,那么就会转进川蜀。

算一算时间,正好蝗灾就会爆发。

那么既能把蝗灾推到大汉头上,让石周曷部占据大义,又能成功阻拦汉军北伐。

还省了赈灾的开支,同时打压了川蜀之中,倾向于汉室的那些有心之人。

简直一举多得。

那时候,石周曷阿虎还相当自豪。

汉帝奇谋百出,阴险狡诈,可他也有一步百计的神算刘宾!

你能借助雷霆、风势、地崩来破敌,难道我就不行吗!

我就要用蝗灾,来压一压你的锐气!

石周曷部才是天下正统!

可好巧不巧,踏马的势如破竹汉军,在荆北遇着麻烦了。

被堵住了。

那刘雉儿也是个没脑子的。

竟然敢为了归义军这种农民军,孤身单骑入汝南,置自身安危于不顾。

这就让汉军更加难以攻城略地,无法轻易进军。

简直离谱。

而且刘宾还好巧不巧的,战死了。

再也没有值得信赖的人,能够为石周曷阿虎出谋划策。

也不能及时提醒他,当初蝗灾抗汉的计谋,可能无效了。

于是乎,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石周曷阿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用来算计大汉的蝗灾,死死落在了自己头上。

而且现在眼瞅着蝗灾大事已成,他甚至毫无办法。

只能各种被动,接受着离心离德,焦头烂额。

石周曷阿虎握着马刀,那柄象征着整个石周曷部大权的马刀,似乎在隐隐颤动。

可见的他手上的力道,有多么的大,心中如何焦急。

他望向石周曷阿宣。

石周曷阿宣整个人一震,一只脚都抬起来了,随时准备开溜。

“你去把大贺楚材召来。”

呼——

石周曷阿宣长出一口气,这样的局势之下,向来残暴的老爹,居然没有杀人发泄。

不过他也乐得如此,忙不迭的出了殿。

等他离殿时,刚好和那处理好女婢尸身的亲信,错身而过。

不一会儿,就听到殿内传出了惨叫声。

“......”

果然还是没什么意外。

石周曷阿宣把大贺楚材带到了染血的殿中。

大贺楚材面对地上的尸身,以及就拄着马刀,坐在尸身旁的石周曷阿虎,没有丝毫惧意。

甚至都没有同样伏低身子,平等对话,只是以汉礼拱手道:

“汗王唤我来,是有何事?”

石周曷阿虎也没在意大贺楚材的礼节,死死盯着他的双眼,道:

“大贺楚材,你是不是觉得本汗,朝不保夕呀?”

大贺楚材不为所动。

石周曷阿宣倒是听得,吓得脸色刷白,赶紧伏在地上请罪,那冷汗都冒出来了。

哪怕他是嫡次子,这话也听不得啊!

却不想石周曷阿虎一反常态,语气随和,就像是邻家老王一样,轻声道:

“你是什么心思,本汗很明白。”

“不过你也不用怕。”

“不光是你,从乞颜金瀚到蒲前永固,乃至于这川蜀大地的东胡人、汉人。”

“所有人的心思,本汗都明白。”

“还记得当年你才八岁,就劝着本汗,不要屠襄阳。”

“现在的你,已经不是那时候的孩子了,但是本汗依然把你当作自己人。”

“如果有一天,局势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会投汉,本汗也能理解。”

“不过在此之前,你是东胡人,这一点,你得记住。”

大贺楚材不做任何回答,只是再度拱手一礼。

在东胡八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部族模式下,能成为一部汗王的,都不会是什么庸才。

就连那普六茹阿摩,实则也有几分手段,绝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碌碌无为之辈。

而本就凶名在外的石周曷阿虎,在这个局势下,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这就是东胡八部强大的原因所在。

如果仍旧能摒弃前嫌,放弃争权夺利拧成一股绳,大汉是绝无复兴机会的。

石周曷阿虎道:

“你半月前来见本汗,便提到过蝗灾,现在蝗灾真来了,那么一定有应对的办法吧?”

大贺楚材再三拱手:

“蝗虫的成长期很短,从发现到成灾,用不了几日。”

“一旦长为成虫,开始起飞。”

“那么谁也治不住。”

“很多遭到蝗灾的郡县,其实都是从外郡飞来的蝗虫,黑压压一大片掠过田野,几个时辰,就能将田里的庄稼啃食得精光。”

“而后在一两天内,就又飞走,去往下一个郡县。”

“以至于大多数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石周曷阿虎试探着问道:

“我听闻,民间曾有人食过蝗虫,这蝗虫可以吃掉吗?”

他的逻辑很直白,既然蝗虫吃掉粮食,那么能不能让蝗虫变为粮食?

大贺楚材有理有据道:

“蝗虫这种东西,未成群之前,的确是能吃的。”

“寻常田间见到几只蝗虫,便能见到有小儿,用木签穿了烤食。”

“我曾也试过,味道倒也不差。”

“可一旦要是成群,连鸟儿都会避开,想来人更是不能食用。”

“加之民间不少人,都将蝗虫视作蝗神,乃上天神使,是因为汗王推翻了武侯祠,而加以的惩罚,更加不会将这敬若神明的蝗虫,吞入腹中。”

大贺楚材顿了顿,直勾勾看着席地而坐的石周曷阿虎,不容置疑道:

“对付蝗灾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蝗虫还是幼虫的时候就发现,然后在几天之内大面积地迅速扑灭。”

“只要蝗群不起飞,那么就不会泛滥成灾,影响过多郡县。”

“然而,扑灭蝗灾,需要在短时间内,集中大量的人力物力。”

“按照部中的行政方式,从村里发现有蝗虫,然后上报给乡里,乡里再上报给县,县中再增派人手治理。”

“早已过去数日,蝗群早就起飞了,根本就来不及。”

“靠着乡里和村里,自行组织捕杀,效果也平平。”

“薄弱的人力,相较于数量庞大的蝗虫群,根本就捕杀不过来。”

“哈哈哈!”

石周曷阿虎大笑几声,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全都行不通,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是觉得本汗的马刀,不够锋利吗?”

大贺楚材又一拱手,无所畏惧:

“如今正是秋收,这种民生大事,不容任何闪失。”

“还请汗王严密勘察各方草场和垦田,一旦发现有任何蝗虫成灾的迹象,立刻就地扑灭,务必要保证蝗虫不起飞。”

“并且以汗王积威,让各郡县配合,但凡有怠慢者,皆斩。”

石周曷阿虎听后,就立即行动起来。

听大贺楚材这话,对蝗灾是极为了解的,如此献计,必然有的放矢。

光是能够说出,不让蝗虫起飞这样的话,在整个蜀中,只怕都找不到第二个人来。

而且确实提出了另一个思路。

趁着蝗虫还并未波及到蜀中全境,能够提前进行一些防治。

他已经因为刘宾对大汉的算计,错过了最好的防治机会,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了。

布置一番后,石周曷阿虎又期待的问道:

“还有办法吗?”

大贺楚材道:

“吃。”

“还请汗王日食百蝗。”

石周曷阿虎听着听着,就蒙了。

什么玩意?

让他一天吃上百只蝗虫?

这玩意儿,他倒不是不能接受,吃也能吃。

毕竟更不能吃的,他都吃过,而且吃习惯了,味道还不错。

可你踏马刚才说,这蝗虫一旦聚集,鸟类都不吃。

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

你不能把我当傻子吧?!

大贺楚材道:

“大汉天子自入交趾时,便有过亲身尝百草的壮举。”

“还请汗王不惜生命,日食百蝗,方能表明汗王的救灾决心,如此一来,下面的各级郡县,也不敢再有推脱,必然能万众一心。”

“同时也能一定程度上,打击民间百姓对蝗神的信仰,有助于缓解民间的不满。”

“蜀中的情况,到了今天这一步,汗王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还请汗王发一份罪己诏,以向蜀中百姓谢罪,向所有族人谢罪。”

“是汗王有负蜀中万民,而不是蜀中万民,有负于汗王。”

“此外还请汗王重新修筑武侯祠......”

石周曷阿虎不耐烦的打断道:

“这样就一定能解决蝗灾吗?”

他没砍人就已经算是看中大贺楚材的才华了,至少在蝗灾解决之前,他不会把大贺楚材这种智囊给弄死。

要是换做平时......

又是让他吃蝗虫,又是让他谢罪,还重修武侯祠......

蝗灾这件事儿,本来就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又让他自己扇自己的脸。

这能忍?!

大贺楚材当然不敢打包票,只得老实道:

“尽人事,听天命。”

“呵。”

石周曷阿虎不耐烦的站起身来:

“竭尽所能,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那又何必呢?”

“报!急报!!”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

石周曷阿虎狠狠跺了跺脚,将人唤了进来。

现在还能有什么消息,不就是蝗灾的波及范围更大了吗?!

而等他看到急报的时候,整个更懵了。

石周曷阿虎的眼睛,随着每一行文字,瞪得越来越大。

这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事情,甚至在他最狂野的梦境中,也未曾出现过。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在马刀刀柄上,轻轻敲击。

表面很是平静,但实际上,心跳的频率在疯狂地加速。

汉帝五十骑劫回叛将,来去如风?

不足万人的归义军,守住了西平县,还将蒲前光五万大军,打的抱头鼠窜?

你孤身入汝南,还能搞出这种大事?

这还是因为归义军全都是农人出身,未经训练,不算可战之兵,其中也没什么良将。

要是真给你一支数钱精锐,加上数员良将,汝南岂不是直接就没了?

石周曷阿虎震惊无比的同时,心中又是追悔莫及。

汉帝这么能打,怎么就是没能打到蜀中来呢?

要是现在汉帝在蜀中而不是汝南,他根本不用考虑蝗灾的问题啊!

哎......

大贺楚材也是听得一懵。

急报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戳他的心眼子。

他默然片刻,双眼透出深深的震惊,和一丝焦虑。

他完全没想到,特意拉了蒲前部下水之后,汉军还是这么势不可挡。

荆北是堪堪阻挡了汉军继续北伐的进度。

可汝南被人深深插入了一颗钉子。

要说再过数月,汝南和荆北一同沦陷,似乎也算不上什么意外。

看来自己得加快速度了啊.......

大贺楚材还在图谋着西军,不过在解决蝗灾之前,他也不好动作。

而石周曷阿宣听后,双眼放大,瞳孔收缩,露出深深的惊讶。

这并非是他预料中蝗灾扩散的消息,但也不是好消息。

等等......

当真不是一个好消息么?

石周曷阿宣想了想,这似乎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

他的思绪飞速旋转,经过一轮快速的权衡与思考,心中震惊之余,也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不由得叫出声,道:

“父汉,这是大喜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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