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回来了?
李跃心中一动,看来他在石斌那边并不怎么受待见。
这也不奇怪。
姚弋仲麾下是羌人,蒲洪背后是氐人,石斌、张贺度背后是羯人。
石闵背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养孙的名头。
但石虎杀亲儿子亲孙子都像杀鸡一样,还是虐杀,一个养孙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直接去找李农,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堂中该表态的都表态了,其他头目暂时指望不上,粗略算了一下,这二十七家加在一起,人口差不多七八万上下。
等于黑云山瞬间暴涨了两倍,一口气吃成了个胖子!
这膨胀速度也算是惊人了。
贪多嚼不烂。
李跃觉得乱世之中,机会遍地都是,关键是自己的根基稳不稳。
楚汉争霸,刘邦在项羽手上大小战败近三十次,但每次都能扑腾起来,就是因为有一個大后方,战场上的失败无法彻底毁灭他。
黑云山不能仅仅只是一支军队,应该有自己的后方,有自己的税收来源,有兵源补充,然后才有更强大的战争能力。
眼下能吃掉豫州地界的乞活军已经是极限。
至于其他的,则要等以后根基稳固了,再作考虑。
路是一步一步走的。
他们不送家眷,不意味着就是黑云山的敌人,盟友也有远近亲疏之分。
“非是我等不知好歹,只是有自家的苦衷,还望寨主多多体谅。”一个兖州的乞活将拱手道。
薄武冷哼了一声,“有何苦衷?大河两岸数十万乞活军最大的苦衷就是一盘散沙!”
他唱了红脸,李跃自然要唱白脸,“诶,此言差矣,诸位有诸位的难处,薄统领只是提议,并非强求,我黑云山的门永远向诸位敞开!”
这是其实也是一种自信,你们今天不送,将来还是会送。
“多谢将军体谅,将军但有差遣,我等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尔等若有难处,可告知黑云山,黑云山绝不辜负众位!”李跃向众人一拱手。
堂中的气氛又热烈起来,剩下的就是吃吃
喝喝。
李跃向众人敬了酒之后,回到内堂。
呼延黑也跟来。
石闵回城见李农,此事不可小觑,历史上,两人就是一对“好搭档”。
李农现在最缺什么?
一员大将!
石闵最缺什么?
一支听令于他的精锐。
两边几乎一拍即合。
虽然与石闵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但在利益面前,亲兄弟亲父子都照样同室操戈,更何况自己当初抢了石闵的风头。
李跃至今都记得石闵的那句话:谁挡我路,定斩不饶。
那么现在自己挡了他的道吗?
这就要看石闵怎么想了。
其实荥阳城中形势也颇为复杂和微妙,广宗乞活军聚集在北城,大河之南乞活军聚集在南城,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但双方依旧是同气连枝。
就像一户人家,正在吵架的两兄弟,无论吵的多凶,身体流着相同的血。
当然,吵架也可能升级为打架,更有可能刀兵相向。
李跃自然是不敢动李农的,除非被逼到无路可走。
李农要动自己,也许仔细考量其中的利弊,上一次的“鸿门宴”已经让他折了一臂。
不过石闵不能以常理揣测,在这个时代,谁敢小觑石闵?
很多时候,别人以为不敢动的时候,他偏偏就敢。
“传令诸部,兵不卸甲,马不离鞍,斥候加强全程哨探,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遵令!”呼延黑拱手而出。
前堂的宴会持续了大半夜,李跃又出去与众人寒暄了一阵,不过酒却是不敢再喝,喝酒误事之人太多了。
乐极生悲之人更多。
越是到了现在这个阶段,越是要谨慎。
斥候分成二十拨,每半个时辰就向自己禀报一次北城的动静。
自己在整合大河之南的乞活军,焉知冉闵没在整合大河之北的乞活军?
如今李农失了势,回到邺城也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急需一位盟友。
而石闵恰恰是能在石虎面前说上话的人。
时间过的很快。
李跃熬到快黎明时,终究忍不住劳累困顿,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
有所梦。
梦中,冉闵骑着朱龙马,左手长戟,右手双刃矛,杀气腾腾的向自己冲来。
睁眼,堂外春光正灿烂,周围一切安静至极。
但太安静了,反而让人有种心悸之感。
李跃亲眼见过石闵在战场上的表现,勇猛无敌,所向披靡,宛如魔神一般。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急匆匆跑来,“将军,北城军动,李农、石闵、董闰正在集结人马!”
听到这个消息,李跃心中的大石反而落下,正面作战,黑云军绝不惧广宗乞活军,更不惧石闵!
再说广宗乞活军未必有胆量跟自己在荥阳城中来一场火并。
“全军戒备!”李跃伸了个懒腰。
忽然感觉乞活军的命运走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节点上。
不,也许是天下命运到了一个节点上。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时代的狂风巨浪就在这小小的荥阳城中酝酿着。
李跃心潮澎湃,如果不是参与平定梁犊这一战,自己能站在此地么?
又过了半个时辰,斥候来报,“将军,石闵单人独骑向南城而来!”
“嗯?”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难不成石闵一人单挑整个黑云军?
斥候前脚走,张生野后脚就来了,“石闵请求入营见将军。”
“不愧是石闵!”李跃微微一笑。
这份胆量远超常人。
能谈是最好,南北乞活军内战,只会让刚刚凝聚起来的乞活军重新分裂,包括广宗乞活军。
南城正街上,两列黑云军持刀而立,黑甲红缯,威武中透着杀气,背后鲜红色的旌旗犹如翻卷的鲜血。
百姓早已不见踪影,躲在家中关进门窗。
几片草叶被微风卷起,散落在街面上。
啪嗒、啪嗒……
长街上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冉闵高大的身影逐渐显现,标志性的长戟和两人矛都不见了,只穿着一件儒铠,腰悬一把长剑,连头盔都没带,长发束起,仿佛闲庭信步一般。
走在煞气冲天的黑云军中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而是昂声道:“行谨何在,可来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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