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放轻松一点,我不会对您做什么,更不会让您,在您的学生面前难堪,毕竟,您仍然是深爱着我的长辈,我所敬爱的长辈,不是吗?”
茉莉轻轻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又轻轻地放下,期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仿佛生怕惊吓到荼蘼长老的小心脏。
“我不想去揣测您的目的与想法,不过我能理解您心中的不安,其实您和其他的前辈们大可不必如此,就像八长老所说的那样,没有谁离不开谁,就算没有我、没有银杏老师,海蓝星依旧会围绕着太阳正常运转,明天早上,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您只要知道,我之所以毫无预兆地辞掉了所有的工作,并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心血来潮就好。我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也知道,我以后应该去做什么。”
茉莉又看向了玫瑰,柔声说道:“抱歉,戏弄了您,非常抱歉。不过,之前我对您说的话,也都是真心诚意的,我确实很乐意成为您的父亲,在未来那条充满了辛酸苦辣的道路上,为您指路、提供帮助,因为在我看来,您真的很出色,某些方面比我要出色很多,这不是吹捧。”
“您现在不想成为我的父亲了?”玫瑰轻声问道。
“想,但感情不是一厢情愿的,我不会强人所难。我也不会傻到看不出,您并不想成为我的女儿。”茉莉笑道,“如果有一天,您改变主意了,想要成为我的孩子或朋友了,那么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们家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着。”
“假如有一天,我遇到困难了,却仍不愿意成为您的女儿呢?”
“也可以来找我,我会为您提供帮助。我相信,大多数前辈、大多数魔女,也都愿意为您敞开门扉,就像……如果我或小空遇到困难了,那么她们也会尽可能地帮助我和小空一样。”
玫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如果有一天,您遇到了困难,那么我也很愿意帮助您。”
“你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了?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荼蘼瞥了玫瑰一眼。
“……”玫瑰感觉心中刚压下去的一股火儿,又死灰复燃了。
茉莉笑了笑,戴好礼帽,拿起手杖,起身说道:“虽然没有成为您的父亲,让我倍感遗憾,但是在离去之前,我仍然愿意为您提供一点绵薄之力。”
茉莉顿了一下,问道:“您知道,我的禁忌之物们,为什么都那么喜欢我吗?她们对我的爱很纯粹。”
玫瑰茫然地摇了摇头。
“因为在创造她们的时候,我也很喜欢她们。她们能够感受到,我是在用自己的心血与真心,去对待她们的。
“在七年前,在‘禁忌之夜’之前,我家里的每一件物品、每一朵永生花,我也都很喜欢,我不舍得扔掉她们,所以在她们成为了禁忌之物后,也都非常喜欢我,不舍得离开我。
“爱,是两颗真心的碰撞,不是用一颗真心,去追求、讨好另一颗打动不了的心。m.
“爱也是一种很简单、很容易理解的东西,它对每一个智慧生物都很宽容,大家都可以对它发表自己不同的见解与看法,您只要拥有一双……能够看到爱、发现爱的眼睛就好。
“每一个智慧生物都有缺点,包括你我她,或许,我们可以像宽容的爱一样,去看待他们,观察发生他们身上、关于爱的故事,以及他们内心深处的爱,用爱的眼睛去看爱,才能看到真实的爱。
“站在‘普遍’的位置上,我相信,在大多数智慧生物们的身上,值得被我们欣赏的东西,总是大于应该被鄙弃的东西。”
“谢谢,我明白了。”玫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非常感谢。”
“不客气。今晚您二位的‘表演’,也给我带来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快乐,多谢。”茉莉用手杖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地面,身影消失了。
随着茉莉的离去,会议室内也陷入了安静。
片刻后,
“别瞅了,人家早就到家了。”荼蘼坐回到沙发上,随手拿起了茉莉送给自己的名著,撕开了最外层的一层透明包装,“被一名比自己年龄小的魔女教导了,也不知道丢人。”
玫瑰回过神来,收回了看向窗外夜色的目光,说道:“是啊,被一名
后辈吓到了,也不知道丢人。”
“嗯?谁被吓到了?”荼蘼抬起头,眯了眯眼睛,“你今天好像格外不尊重我。”
“尊重是两颗真心的碰撞,是相互的。如果您用不尊重我的眼睛看待我,那么只能看到我对您的不尊重。”玫瑰活学活用道,“在这一点上,茉莉就做得比您好,哪怕是对待自己的孩子,她也愿意用‘您’来称呼。
“她并不会觉得,她比她的孩子更‘高贵’、更‘高大’,也不会随意命令、使唤自己的孩子,更不会认为,用‘您’来称呼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妥,自己的面子或地位就低了。
“茉莉小姐是一名真正的强者,不在乎这些东西,不拘泥于称谓、规则或别人对她的看法。
“她不是像某些老家伙,动不动就让自己的孩子闭嘴,自己还什么都办不明白。
“恕我直言,您以前对我的评价有点不太全面,我承认我不如茉莉小姐,但是我觉得,您好像也不如茉莉小姐。”
“嘭!”
荼蘼气得把小说扔在了茶几上,单手叉腰,道:“称呼你为‘您’,是因为她没把你当成自己人,你还挺沾沾自喜?”
“不!是她对我的尊重,我感受到了。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了,尊重与身份、地位、年龄无关,而是关乎于修养。她称呼自己家里的长辈,甚至是禁忌之物时,也会用‘您’,这并不代表着,茉莉小姐把她们当成外人了。”
“你看到了?你感受到了什么?感受到了她是你爹?你有什么可值得她尊重的?就凭你是三十一岁的五级魔法师吗?”
“您要是这么说,那么您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我尊敬的了。”
“嘿?!”荼蘼气得歪了一下头。
茉莉有毒吧?!玫瑰的小嘴巴以前可没有这么厉害,怎么一下子,说起话来就一套一套的了?!
……
茉莉刚回到家中,被“缝缝补补”的金阙和银钲就寻了过来。
“陛下,您什么时候给我们‘升级’?”金阙挠着头盔,问道。
今天早上,看完金阙和银钲的悔过书后,茉莉借着这个由头,当场表示,会给她俩升一次级,把她俩从危险等级为“二”的禁忌之物,升级为危险等级为“一”的禁忌之物。
其实,茉莉早就有过这种想法了,在禁忌博物馆的保安中,只有金阙和银钲的危险等级为“二”,这就显得她俩与其他的保安格格不入了。
虽然金阙和银钲的心很大,但是表面上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不代表心思就不敏感了,茉莉偶尔也会想,她俩会不会因此而自卑?
如今看金阙和银钲对此如此迫不及待,早上刚许诺完,晚上就来问了,看来,她俩也是在乎自己和别人的实力差距的。
金阙此时没读儿童读物,银钲没去金鱼池钓鱼,就说明了一切。
“别急,你们不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思考一下,怎么给你俩升级吗?”茉莉把黑色的礼帽挂在门口,轻轻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把身上的燕尾服变成了一套舒适的白色居家服。
黑夜见状,没等茉莉吩咐,也从一双高跟皮靴变成了一双棉拖鞋。
“您要思考多久?”银钲问道。
“不知道,不过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内,你俩不能吵嘴、打架,要和睦相处,否则‘升级’免谈,以后也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升级’这个词汇。”
茉莉又把手中的木质手杖变成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放进了门口、装满了各式雨伞的柜子里,随后拿起玫瑰落在这里的红色雨伞,也放在了柜子里。
“我俩肯定不会吵嘴、打架,其实,在所有的禁忌之物中,我俩的关系最好了。”金阙说道。
“真的?”
“真的!我是金口玉言,怎会骗人?”金阙拍了拍自己的嘴。
“那你俩拥抱一个。”秋笑眯眯地插了一句嘴。
“……”
在茉莉的注视下,一金一银两套铠甲,极不情愿地拥抱了一下彼此,随后迅速分开。www.
坏心眼儿的秋姐姐把这一幕拍了下来,她不仅拍了下来,还准备把这张照片裱起来,挂在客厅。
茉莉算是看出来了,秋姐姐才是隐藏在世间的、真正的恶魔。
也看出来了,金阙和银钲之间的关系可能确实是最好的,但是,
这也跟她们互相嫌弃对方不冲突。
奇怪的友谊。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茉莉漫步走进了厨房。
“小姐要干什么?”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
看来,“恶魔”也怕茉莉的厨艺。
“做一道菜,练练手,我已经很久没进厨房了,厨艺都生疏了。”
“您确定……您那是厨艺?”
“嗯。”茉莉点了点头,道,“我想让天秤知道,无论在外面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在最温暖、最安心的家中,依旧有一个魔女,会为她做一道暖心的饭菜,等待着她回家。”
“哦……奴家觉得,天秤小姐以后可能会爱上外面的风风雨雨。”秋轻叹了一声,道,“暖心有时比冰冷更伤人。”
“……”茉莉沉默了一下,说道,“其实,如果我不在做菜的时候,加一点自己的理解或想法,那么我做出来的菜还是很好吃的。”
“您确定?”
“确定,以前你们不在的时候,小茉莉偶尔就会吃我做的饭菜,她跟我一起吃了好几年。”
“哦,天呐!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秋对着客厅喊道,“茉莉,你今晚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正在看电视的小茉莉转过头,用稚嫩的声音大喊道:“我想吃清蒸狮子头!”
“好!姐姐给你做狮子头。”
“谢谢秋姐姐。”小茉莉眉开眼笑道。
“不客气,继续看电视吧。”
“嗯!”
“我今晚也做一道清蒸狮子头。”茉莉面无表情地说道。
“您这是何必呢?小姐。”
“无关面子,只关尊严。”
“可是有的时候,放下了面子,才能赢得尊严。”
“……好吧。”茉莉倒也听劝,“我就做咕咕鸡炖粉条吧。”
“我更建议您做一道美味可口的凉菜。”
“什么凉菜?”
“刺身。奴家下午买了一块金枪鱼的大腹,很新鲜,您帮我把它切成片,摆放在盘子里就好,酱汁蘸料也不用您管,我已经调好了。”
“您就这么不放心我的厨艺吗?”
“不是我对您不放心,是您也不让我省心呐!”秋句句诛心。
……
水元素界1号,一座宏伟的、由冰块铸造而成的宫殿内。
一位头戴着金色王冠,手拿着一根似法杖、又似权杖的女子,从王座上苏醒了过来。
古朴权杖的长度约两米五,上面挂着一个白色的莲花灯笼,灯笼中散发着暗淡的光芒。
女子的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白发蓝瞳,面容精致得惹人嫉妒。
一袭华美、神圣的白色长袍,赋予了她圣洁、尊贵的气质与外表,掩盖了她迷茫、无知的意识及精神。
她的身前跪着两个穿着白色魔法袍的女子,相比之下,这两名魔法师的面容有一点丑陋,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于冰宫中诞生的女子,无视了向她跪拜的信徒,从王座上站起身,借着权杖灯笼上的微弱荧光,下意识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凭借着本能,摸着黑,向宫殿外走去。
她的步伐缓慢,似乎还不习惯、或者说不会行走,但是她仍能稳步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终于走出了宫殿。
她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与海洋,以及永不停歇的大雨。
这一刻,无论是女子,还是灯笼中的光芒,都显得无比渺小、脆弱,似在夜雨中飘摇的娇嫩花朵。
女子静静地伫立着,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更不知道自己是谁,应该去做什么?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被遗忘者,被世界遗忘、被自己遗忘、被……一个无比重要的存在遗忘了。虽说她并不知道什么是遗忘与被遗忘。
她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却又觉得,自己应该去做点什么。
这也引发了自意识的苏醒后,她产生的第一个思考:我为什么要活着?
不久后,她又开始思考起了第二个问题:什么是活着?我是活着的吗?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女子察觉到,她的身后,多了两个跪拜的“同类”。
她们好像跟着她走出来了。
她们是活着的吗?女子用自己都不知道的语言心想。
她们在干什么?女子又想。
隐约间,女子看到了两名魔法师的魔法袍背后,绣着的象征着“真理”的魔法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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