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雪令童贯被迫止戈数月,而这六月的酷热也让一众北方士卒烦闷不堪,加上厚重的甲胄包裹,更让所有人感觉举步维艰。
为逼开险恶的乌龙岭,童贯亲领大军绕过了杭州地界,花了比预想多了十天的时间,终于杀到了方腊老巢青溪县。
此地虽然只是县域,可却是江南义军的大本营。方腊更是在此地积压了大批粮草物资,连还未修建完成的皇宫亦在此地。顶点小说
童贯的这一步棋,在娄敏中等人的意料之中,又是在意料之外。他们想到了官兵会绕过乌龙岭,却没想到来得那么干脆,连去攻打的尝试都没做过,便直接绕了过来。
看着城外越来越多的官兵,方腊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到梁山大军的到来。
“圣公,您退回帮源垌吧?”娄敏中忽然跪下诚恳相劝道:“青溪县城池低矮,童贯也不可能再犯一次杭州之错了……”
话刚说完,祖士远、方天定、方杰、方貌、王寅等江南大臣齐齐跪下,皆叩地恳求。
“父皇,儿臣自会死守此地,您安心回帮源垌。”方天定哭泣道:“只要有您在,江南的天就塌不下来。”
方腊面无表情的看着儿子和众位大臣一眼,冷冷的道:“逃进帮源垌便能躲过去么?”
“圣公,帮源垌虽无险要关隘,可也山高林密道路难寻,更是藏有粮草金银无数。”娄敏中接着劝道:“总比咱们所有人都困在一个地方要强啊。”
“朕岂能一人苟且偷生?”方腊摇头道:“无需多言,朕自会与众位共守此城。”
方貌虽然是鲁莽性子,这种时候却也能看得清楚明白,更显出他的义气出来。也出声劝道:“圣公,只要我等守住青溪县,童贯便进不了帮
源垌。哪怕将来事有不殆,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方天定见父亲还是愣在原地毫无动静,急急起身对着方杰和司行方喝道:“请圣公上马!”
一众江南大臣都没想到太子会有此一出,皆吓了一跳。
方腊更是指着方天定骂道:“逆子,你要造反么?”
可方天定现在顾不得那么多,若是让官军将城池围住,谁也走不了。他见娄敏中和祖士远都站起了身,更是哭喊道:“方杰,请圣公上马……”
娄敏中等人现在也反应过来,齐齐抱住方腊,拖着就走。
方杰和司行方见状也不再犹豫,两个人架起方腊,不管他怎么喝骂扭打,可又如何能抵过几个高手的齐心协力,被他们几人连拖带抬直直拉下了城楼。
“方天定你个逆子,寡人定要亲手砍了你。还有你们这群狗东西,都给寡人活着回来……”
慢慢的,方腊的喝骂变成了哭泣和嘶吼,而城楼上的方天定、王寅等人又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所有的士卒更是哭声震天……
忽然,方天定用手擦去眼泪,愤然起身。
“兄弟们都站起来。”
话音一落,城上所有士卒轰然站立,神色坚决的看向这位太子爷。
方天定一指远处慢慢出现的童贯大军,厉声吼道:“把所有城门尽数堵死,此战有死无生!”
……
童贯没给士卒多久休息的时间,一到青溪城外便命人围住了城池。www.
他知道这是方腊的老巢,这也是他江南的最后一战。尽管他极力掩饰,可所有将领还是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主帅眼睛里透出来的都是兴奋和喜悦。
该做个了结了!
冲天的惊箭,轰鸣的战鼓和号角响彻青溪城上空。
早已经从战场厮杀蜕变了一次的数万
禁军士卒,在各军将领指挥下大喊着冲向了城池。
他们也都知道歙州已由刘光世攻打,只要打下这小小的青溪县城,自己就不用再厮杀了。也能领功受奖,甚至光祖耀祖的回家。
“杀啊。”
……
嘶吼在双方士卒的喉咙喷发,一边是为了前程和职责冲锋,一边是对自己义气和信仰捍卫,都想胜,更不想死……
箭矢如雨,滚木如林。一排排官兵被射倒,还有无数的官兵填上。踩着前面手足的尸体,或者变成别人脚下的尸体,他们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人已麻木,猩红的鲜血浇灌了灵魂,洗硬了心肠……
“都过来送死。哈哈哈哈。”
脱下尚书官袍的王寅如天神一般屹立城头,一人举起一个百斤巨石就往下丢,巨石落处,几个官兵已经血肉模糊。他狂妄的笑着,就像刚起兵时,亲手砍下歙州知州的人头一样快慰。
他是永乐朝堂的尚书,可更是江南难逢敌手的武将。顶点小说
很久没有杀人了。
可没有杀,不代表不会杀。
王寅的杀意被战鼓唤醒,他现在巴不得挺起长枪一人一骑踏进童贯中军大营,那样才痛快。
而青溪已经不是杭州,城内的百姓多是弥勒信徒,他们或许拉不了强弓,却可以不停的运送器械,滚木没有了,拆房子。擂石没有了,卸砖头。他们知道哪怕死了,自己也能受弥勒佛祖接引,去往西天极乐……
他们这些信徒受够了花石纲的苦,更不会再相信朝廷的话。何况所有人心中还有一份期盼,只要守住此地,梁山人马便会到来……
慢慢的,所有人熬到了夕阳西下,守到了官军鸣金收兵。
数千江南义军,硬扛十倍于己的官兵强攻,却没让一人登上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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