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不知道其实不能怪他们,毕竟东京陷落之时,柴进没有称帝,大周这个国号也都只是存在于山东数州百姓的心里。
“不想短短数年,您已经占据整个中原,而我大宋却只能留在江南一隅之地。就这么几年,整个天下,我似乎都快不认识了……”
大帐内,柴进与张叔夜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些普通的酒肉,而王进拿着一壶温酒在旁边伺候。
“不知我是该大骂宋军无能,还是该夸赞您大周兵马天下无敌呢?”
听着张叔夜带着愤怒与悲凉的揶揄,柴进哥俩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毕竟大家在济州虽然没见过,可你张叔夜如果对自己客客气气,那也就不是你张叔夜了。
“您也可以说我是托了金人的帮衬。”柴进满不在乎的笑着喝了口酒,反问道:“金人故意把韦贵妃放回来,是打算如何结盟?”
张叔夜闻言眉头微皱。
“多闻梁山泊有哨探营可得天下消息,不想连千里之外的事您也这般清楚。”
“这您可太过好看他们了。”柴进笑道:“那些兄弟虽然本事多立奇功,可却也没有办法把手伸到那黄龙府去。”
“那您如何得知咱们是从黄龙府回来,更是一语道出我们这伙人中有金国的人?”
“猜的!”
“猜的?”
“嗯。”柴进笑道:“黄龙府到沧州路途遥远,如果不是金人故意放的,你们不可能逃到这里。而那韦贵妃乃大宋皇帝的生母,只要回来便是大宋太后,这个分量的人物又岂能不换点东西?”
举起酒杯敬了张叔夜一杯后,接着说道:“而那人群中的说是探子可能还不合适,应当称之为使臣才更恰当一些。只不过他吴乞买怕是要失望了,如今的大宋连自保尚且还得看我大周眼色,又哪里还有精力相助于他。”
“您现在确实有说句大话的资本。”
张叔夜说完,自己端起桌上的酒水,愤懑的一饮而尽。
旁边的王进忍不住微笑着问道:“张公,您可知不可一世的金国,为何突然放低身段派人来中土议盟?以您之才,应当能猜到他们不是想讨好赵皇帝吧?”
张叔夜早就注意到了身旁这员武将,只是柴进没有介绍,他也没开口问。
“敢问阁下名讳?”
“小可王进,乃是圣上的亲军护卫。”
如今王进之名早就传遍天下,张叔夜又哪里能不知道。对其微微点头算是客气道:“王将军可否直言相告?”
“按我家圣上猜测,应当是金人在燕云与契丹人的战事吃紧了。”
“契丹人?”张叔夜震惊道:“辽国不是已经……”
这也不怪张叔夜吃惊,黄龙府离耶律大石的地盘远得很,而他们这群囚犯每天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能让他们知
道外面的事?
更何况还是对金国不利的事!
别说张叔夜,就算是杭州的赵构,北边的事情都因为中原被大周占据,很多消息他都是不清楚的。
“燕京的契丹将领耶律大石,还有曾经的契丹降将耶律余睹,您可曾听过?”
这二人以前就名声很响,张叔夜自然听过。
“你是说他们二人重整兵马,正与金人在争夺燕云之地?”www.
“正是。”王进一脸佩服的看了眼柴进道:“这皆是我家圣上的暗地筹划,不然耶律余睹兴许还没那胆子在这时候造反!”
张叔夜惊讶的看着对面轻笑不言的大周皇帝,哪怕以前在济州时便知道此人手段非凡,可也怎么都想不到他不仅能打败大宋,更能在暗地里左右着北方局势……
“我这人脸皮薄,您可千万别夸我。”
“咳、咳……”
柴进忽然的一句调侃,差点让不爱耍笑的张叔夜磕差了气,弄得王进连忙上前给他轻抚后背,就怕这一路远来虚弱不已的好官出点什么问题。
“您这样可没有一点帝王的模样。”
看着张叔夜似调侃,又似欣赏的眼神,柴进不禁笑道:“我可是梁山泊里的土匪,那些帝王架子还是不适合我。”
忽然一脸玩味的看着张叔夜道:“有帝王架子的现在都在五国城里当公侯呢,您说是不是?”
“你……”张叔夜忍不住手指柴进,可你了半天却不知道如何反驳,最后气道:“你刚才不是还说对北方之事都乃猜测吗?这事又从何知晓的?”
赵佶父子被抓去金国以后,不仅受尽凌辱,更被封为“昏德公”与“重昏侯”以做调侃。而那些一起被抓走的妃子、公主更是成了那些金国贵族的玩物。这些事情对于张叔夜来说,简直就是比用刀割他的心还要难受。
“张公,我如何得知重要吗?”
柴进叹了口气,忽然正色道:“他们父子两让金人铁蹄踏进中原,害得天下百姓死伤无数、民不聊生,又因他们的昏聩无能气死老帅种师道,使得数十万军民百姓在河东、河北成了无家之枯骨,让太原王禀、张孝纯等十几万忠义百姓活活困死在城中……这样的君,这样朝廷,您还有必要为他们生气,为他们效忠吗?”
随着柴进一声声呼喊,张叔夜的心就随着他的声音一次次的疼痛,最后几乎让他本就受尽折磨的身体佝偻到了一起。一张曾经在济州满是正气的脸,如今也变得苍白可怖!
“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不,我得说,我必须说!”
柴进满是关切的看着他的眼睛。
“您去过金国,亲眼见过、经受过他们的折磨,可现在为何还放您回来?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想得到宋廷的援助,必须
先破我大周。而您,就是现在宋廷最缺的领军之人!”柴进缓缓说道:“我柴进敬重于您,却也不奢望您能放下一切投靠于我,但是杭州我是绝对不会放您去的……”
张叔夜闻言,一脸焦急的道:“那韦贵妃……”
“这个您尽管放心。我柴进还不至于为了难一个苦命的女人。”柴进苦笑道:“何况留下她,杀也杀不得,还得好生伺候,我可不给自己找麻烦。”
张叔夜知道柴进一直欣赏自己,不然当年整个山东都被他占了,不可能放任眼皮子底下的济州却不管不顾。
而他迫不得已表明身份,就是猜到柴进不会为难韦贵妃等人,毕竟当年宋太祖没有杀妇孺,柴进肯定也不会拿女人来报复。
至于他自己,在碰上大周兵马的时候,早就没有奢望回到杭州,继续曾经在金国日思夜想,直捣黄龙的梦了!
“您什么时候送他们走?”
“如果她们休息得够了,明天我便派人送他们回去。”柴进见张叔夜已经起了身,便也站起来,对其拱手道:“不过还得委屈您了,我不能放一个文武双全的帅才回敌营,最后将来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也太好看我了!”
张叔夜叹着气,忽然对柴进深深的行了一礼。
“告辞!”
柴进点点头,对外面的岳飞喊道:“鹏举,你陪张相公去趟城中,等他辞行后先送他回深州安置。”
“末将领命!”
……
看着前头渐渐远去的岳飞与张叔夜,王进忍不住开口道:“圣上,您刚才为何不试着招揽于他,说不定张老相公会……”
“不会的!”
柴进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尽管他在金国受尽苦难心态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变化,可是对于一个已经被大宋朝廷供奉进太庙的老臣,想要他们改投门庭实在太难了……”
看着王进笑了笑。
“你莫非忘了乔冽来信所说的,他张家的老兄弟还有那大儿子,现在可都还没松口呢。”
“哈哈,这一家子也真是……”
“无妨,慢慢来吧。”
同来送行的李懹见柴进哥俩没有再说话,忽然开口道:“圣上,您不是还没决定派谁去出使契丹吗?不如请张老去如何?”
“他倒是个好人选,可我就怕说了也白说。”
“现在军中一时半会也没什么急事,不如让末将去试试?”
柴进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笑道:“好,若是能成,算是大功一件!”
“末将领命!”
见柴进同意,李懹连忙行了礼,又把军中之事对卫鹤等人交代几句,便打马出营去追岳飞和张叔夜。
而这时候,神驹子马灵已经在那群人中把那几个混在里头的使臣全揪了出来,正在一边喝茶,一边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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