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去点虞清欢的昏穴,但更快的是,虞清欢挡住他的手。
她抬起晶亮亮的眸望着她的夫君,用眼神让夫君安心,也告诉夫君她撑得住。
外边,卫殊继续冷冷地陈述:“死前,他承认了自己是毅勇侯的八大护卫之一的‘飞鱼’,还说是因为看了淇王妃的样貌,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你怎么解释?”
这话,竟和虞清欢被卫殊扣住的那晚,所说的话一模一样。
当时,她就是把这番话说给卫殊听,暗示卫殊可以通过这个方式为她们脱罪,不管明面怎么样,他们和卫殊也算暗地结了盟,各自心里都有数。
卫殊是毅勇侯的人,他们也清楚。
只是没想到,陆叔也和他们想到一块儿,竟用行动为他们脱罪。
陆叔死了,那些花谁照顾啊?
虞清欢没有流泪,连表情都是那么平静,就像听着与她无关的事一样。
她不难过吗?
不,她难过到浑身发抖,难过到撕心裂肺,难过到无法抑制。
但……她忍住了。
虽然面前的人是卫殊,但她不敢全信卫殊,她的身份绑着淇王府上下,她没办法任性。m.
正因如此,长孙焘才更心疼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长孙焘开口:“此事,本王并不知情,王妃也不知情。”
他一直在想出去的办法,实际上也正那么做,但他做事向来堂堂正正,不会做这种以命换命的事。
对敌人的赶尽杀绝,以及对自己人的护短,长孙焘一直身行力践。
所以,他宁愿让他的小王妃在这牢房里陪他受难多一些日子,也不会用这种方法。
这是陆晟选择的牺牲,长孙焘和虞清欢都心知肚明,但他们连伤心的表情的不敢露。
长孙焘说没有,那卫殊也信,这就是日常人品的力量,卫殊不信长孙焘会屑于说谎。
卫殊看向长孙焘怀里的虞清欢,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上虽然脏,脸却白白净净。
“那么他为
何……”
长孙焘虽然对卫殊的身份有所猜测,但他不会贸然把虞清欢的身份告知,依他的睿智,不会不知道卫殊在问什么,他便是连句口风都没给卫殊透。
“他见着王妃的长相了。”
卫殊悲喜交加,悲的是虞清欢不是他的妹妹,不确定他的妹妹是否活着。
喜的也是,虞清欢不是他的妹妹,否则他用什么脸面对那肮脏的内心?
卫殊不再说什么,握着腰间的剑走了。
虞清欢嘴里泛起苦涩,想开口让卫殊歇一歇,但终究只能冷漠地看着他孤独的背影越来越远。
“昭华,他是不是……”
“或许是。”长孙焘说出了他的猜测,他知道虞清欢会难受,但他怎么瞒得过他的小王妃,“综合种种迹象,但还要确认才行。”
虞清欢拉过裘衣盖着头,长孙焘很快就感觉到手心的那片湿热。
他唇角几度张合,想要告诉他的小王妃别哭了,再哭他的心就被挖空了。
然而就算他此时的心,如同被刀捅,被千军万马碾过,痛彻心扉。
长孙焘依然没有劝虞清欢——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的王妃,本就是自由的。
虞清欢生怕眼睛哭红了,也不敢哭太久,眼泪刚滴了几滴,便被挤了回去。
她难过的不仅是陆叔的牺牲,还有她多次亲手捅了卫殊,伤害那个很可能是自己亲哥哥的人。
她不是第一次说过,卫殊和她很像,虽然不是五官的像。
回想到初见卫殊的刹那,他当时有多阴郁,心里就担了多少苦,他当时有多冰冷,他对人情就看得多透。
当时她觉得卫殊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男人啊!
这如果真是她的哥哥,那也太让人心疼了,灭九族之仇,全都压在他的身上,可他却仍坚强如石头一般,从来没有软弱过。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才让人心疼不是么?
陆家夷九族的时候,她才几个月大,有娃娃亲的夫君拼命保下她。
后
来,遇到了外祖父和娘亲,为了她,甚至愿意让小茜入贱籍。
她从来都被保护得那么好,可卫殊呢?
在几岁的时候知道九族全灭,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与自己有血缘关系时,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那些没有父母亲人庇护的日子,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被逼着成长,被逼着承担责任是,他又是怎么挺过来的?
她忽然,没有勇气知道这些了,因为她知道,一定不好过。
“晏晏,我在。”
这一句‘我在’,瞬间让她力量充盈。
可她有昭华,卫殊有谁呢?
伤了谁为他裹伤?痛了谁为他心疼?一个人时谁给他安慰?那么大的担子压下来,谁帮她扛?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晏晏,过去的无能为力,将来要靠自己去争取,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我都陪你。”
虞清欢从裘衣里露出脑袋,忽然把长孙焘的颈项抱住:“让你担心了。”
长孙焘知道,无论是陆晟的死,还是对卫殊真实身份的猜测给虞清欢带来的冲击,表面上都过去了。
他的晏晏太坚强了,坚强得让人心疼。
陆晟的事,他不是不难过,只是他是小王妃的丈夫,是为她撑起头顶蓝天的人,在妻子脆弱的时候,他要表现得可靠,把所有情绪都藏于心底,这才是一家支柱该做的事情。
“想好了?”长孙焘问。
虞清欢点点头:“想好了。”
简短三个字,背后藏着的却是,她要扳倒虞府,让嘉佑帝到毅勇侯坟前磕头的决心。
自知道身份后,她始终找不到目标,可现在她找到了,她也清楚地知道她该做什么,这是陆晟用生命给她指的路。m.
可她心底依旧难过,陆叔是走了,可他那些花怎么办呀?
“一个轻飘飘的决定,就要连累你随我处于不安稳中,有时候想想,这也是一种自私,抱歉。”虞清欢放开他的怀抱,还是那样的她,还是那样的笑,可冥冥中,又有什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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