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伯父您忽略了。”
“什么事?”颜秉文强打起精神询问。
“您说淮阳王指使歹人,屡次害您;这次又半途截杀,害死祈容与伯母;这一切都只是您的一面之词,并没有实证。”
“有!”颜秉文急声道:“两年之前,他被我撞见与太初真人在茶馆密谋,所以想要杀人灭口。”
“既然他想杀的是您,为何您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这……”
颜秉文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还有,您说淮阳王与太初真人密谋,他们密谋了些什么?你又听到了多少?”
颜秉文用力揉了一下脸,勉强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绪,沉声道:“我没有亲耳听到,但若非心中有鬼,何必杀人灭口。”
“这只是伯父您的一厢情愿;到了长生殿上,淮阳王有大把大把的说词替自己开脱;这件事闹到最后,极有可能淮阳王平安无事,而您背上一个诬陷朝廷重臣的罪名。”
一时间,寂寂无声。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知过了多久,颜秉文颤抖地问着,声音就像暴露在疾风中的火苗,微弱的随时会熄灭。
在此之前,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认为只要豁出命去,就一定能够见到陛下,扳倒淮阳王;
这会儿冷静下来,又听了江尧的话,方才发觉自己想得太过天真了。
颜惜微眉心剧烈一颤,仿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她握住颜秉文冰凉潮湿的手掌,一字一字道:“弑母杀夫之仇,不共戴天,又怎能作罢,只是眼下时机未至,只能暂且搁下;
您再给女儿一些时间,女儿一定会想出办法为母亲与世子讨回公道!”
颜秉文唇角微微颤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江尧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断了他的念头。
“您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但是长姑娘与惜晴、小妹她们呢,您都不在乎了吗?真要闹到了那个份上,以淮阳王的手段一定撕破
脸皮,斩草除根,毕竟……现在已经没了祈容这个最大的阻力。”
一滴冷汗顺着颜秉文的脸颊,缓缓从额头滑落……
“那……那现在怎么办?他必定已经知道了我来见祈守章的事情。”
颜秉文紧张地环顾着四周,此刻的他,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
江尧与颜惜微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道:“先回去吧,我安排几个人在颜家附近戒备;另外,父亲那边,我也会设法提一提,希望他老人家能有办法吧。”
“多谢江公子!”
颜秉文感激地拱手道谢,在这种情愿下,还愿意对他们施以援手,足见江尧品性贵重。
江尧连忙扶住他,“伯父客气了,咱们回去吧。”
这一次,颜秉文没有再反对,尽管依旧有着满腔的不甘与愤怒,但三个女儿的性命无疑更加重要,他已经失去了妻子,万万不能再失去仅有的亲人。
回到颜家,江尧便匆匆离去,一来得尽快安排人手;二来,他得尽快将这件事告诉身为首辅的父亲。
在离颜家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两道人影蹲藏在阴影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匆忙离去的江尧。
待他走远后,其中一名穿着粗布蓝衣的汉子低声道:“情况不大对劲,我回去禀告王爷,你在这里盯紧了,少喝点酒。”
后面那句话,他说得多少有几分无奈,他们二人是淮阳王手下的探子,经常一起共事;这个搭档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喝酒,出来办事也手不离酒壶,
“行了行了,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区区一两壶酒,就算一两坛都不在话下。”一名头发乱糟糟,穿着黑色长袍的中年人一边不耐烦地应着,一边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蓝衣汉子无奈地摇摇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悄悄离开,往着淮阳王府的方向疾步而去。
在他走后,这个僻静的角落又恢复了寂静,静到中年人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中年人浑身一个激灵,
一边喝着葫芦里的酒,一边飞快地思索着。
这里虽然僻静,但总能听到一些虫鸣狗叫,可现在什么声音也没有,静得仿佛这片天地只有他一个活人。
不对,太安静!
中年人越想越不安,起身正欲察觉,后背突然冒起一层鸡皮疙瘩,这是身体对危险一种本能反应,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但往往是正确的!
“咻!”
就在中年人下意识侧身闪避之时,尖锐的破空声刺入耳膜,一道乌光擦着他的耳朵掠过,射中不远处一棵槐树的树干,是一枝羽箭,尾部的黑色羽翎还在微微震颤。
中年人冷汗涔涔,他刚才如果没有避开,那这枝羽箭已经要了他的性命。
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他一边隐藏身形,一边飞快扫试着羽箭射来的方向,试图寻找出袭击者的身影;
还没等他寻到,便又是一枝羽箭射来,这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匆忙之间,只来得及避开要害,被射中了肩膀。
“该死!”
中年人不敢拔箭,更不愿继续留在原地做活靶子,捂着流血不止的肩膀朝人多的地方奔去,但仅仅奔出几步,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手脚一阵阵发麻,使不出半点力气。
他心中一凛,低头看去,只见刚刚还是鲜红的血液,这会儿已是变成了乌黑之色,箭有上毒!
刚闪过这个念头,他便眼前一黑,无力地摔倒在地上,失去意识见,他最后看到的是一道颀长的身影,斗笠低低地压着,遮住五官,不过因为他是从下往上的角度,所以隐隐约约能够看清。
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谁?
中年人拼命转动着趋于混乱的脑子,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了那个与之相匹配的人影,挣扎着抬起头颅,嘶喊道:“是……是你……”
话音未落,头颅便又重重摔落在被晒得滚烫的地上,这一次,彻底没了声响。
斗笠下,那双眼睛默默睇视着中年人的尸体,无悲无喜,唯有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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