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们一个个表面上对周帝毕恭毕敬,其实心里都打着各自的算盘,结党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表面上不允许,那就私底下暗结,总之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利益小团体;
对此,陛下深恶痛绝,但又无能为力,因为表面上,这些人一个个都自诩清流,甚至痛骂结党私营……
而其中,最大的一派党羽叫淮党,势力盘根错节,犹如一株根深叶茂的大树。
而淮党……顾名思义,就是淮阳王那一党;
最可怕的是,除了京城与外地的官员之外,淮党的势力还渗透到了边境。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周帝明明对淮阳王不满,却依旧一副兄弟如手足的模样。
想要将这样的人物绳之于法,谈何容易。
唉……
黄忠看着天边若隐若现的一轮弦月,在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
如此又走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道:“长姑娘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后面的路咱家都识得。”
惜微点点头,屈膝送别,“公公慢走。”
在与一个迎面走来的行人擦身而过后,黄忠低语道:“离宫之前,世子还托咱家转告长姑娘一句话。”
惜微眸光微微一动,垂眸道:“烦劳公公示下。”
“杀人偿命,没有人能够逍遥于王法之外!”
随着黄忠缓慢而清晰的声音,惜微黯沉多时的眸光终于有了几分光彩,但仍是没有说话。
“长姑娘可以不相信咱家,不相信天下人,但世子的话……”黄忠微微一顿,随即语重心长地道:“长姑娘该要相信。”
黄忠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在心底叹了口气,朝身后招手示意小太监牵马过来。
黄忠熟练地翻身上马,就在他一挟马腹准备离去时,清微如雾的声音随晚风落入他耳中,“我记下了。”
黄忠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回头道:“记下就好,咱家走了,驾!”
说罢,他收回目光,策马往紫禁城的方向奔去,小太监没有马,只能迈着双腿追在后面,他们得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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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门落锁之前回去复命。
目送黄忠离开,颜惜微捋一捋被风吹乱的碎发,折身往宅子走去,一路上没有遇见几个人,但惜微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暗处,必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城东,淮阳王府。
彼时,夜色已是彻底吞没了最后一缕霞光,暗夜降临,王府里负责掌灯的下人与往日一样,将一盏盏灯笼点燃,朦胧绢红的光芒如水一般荡漾开来,映着小桥假山底下的流水,犹如女子醉酒时双颊的嫣红,又如一匹上好的锦缎,绮艳奢华……
王府中,一道人影顶着夜色,行色匆匆地穿过一条条曲径通幽的小道,来到位于王府后院的一座占有地颇广的池子,名为千鲤池,一条长廊直通池心的水榭。
随着那人的近前,两道人影如幽灵一般从夜色中出现,腰间挎刀,恭声道:“见过王爷。”
来者正是淮阳王,他看了一眼被湘妃竹帘所遮,只隐约看到些许灯影的水榭,沉声道:“他在吗?”
其中一人道:“回王爷的话,一直都在水榭之中,不曾离开。”
“知道了,守好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扔下这句话,淮王阳走上了长廊,而那两名护卫则再次隐入黑暗之中,恍若从未出现。
水榭中,一名中年人,正捻着鱼食往千鲤池里抛,无数或红或黄的锦鲤张着鱼嘴,眼巴巴地围在水榭底下;每一次鱼食抛落,都会引起一阵争抢。
淮阳王望着中年人的背影,面目沉冷地道:“道长倒是悠闲,可知外头已经闹翻了。”
中年人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道:“不就是死了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官吗,在京城多如过江之鲫,翻……呵呵,能翻到哪里去?”
淮阳王呼吸一滞,“这么说来,果然是道长动的手?”
中年人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淮阳王的话,后者眸光一沉,着带着几分怒意道:“道长行事一向稳妥,怎么这次这般草率?!”
中年人闻言,转过身来,借着月光
以及那一盏盏绢红灯笼,能够看到他挽着道髻,身上是一袭灰色道袍,脸颊长而瘦,颌下蓄着几缕长须,双目深邃幽暗,如同一个无底幽潭,让人不敢久视。
“那又如何?”
淮阳王被中年人这副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的语气问得胸口一闷,半晌才缓过来,耐着性子道:“道长难道不知现在有多少人盯着颜秉文吗?包括紫禁城那一位;如今颜秉文一死,他立刻就会联想到本王身上。”
“自是知道。”道士将剩余的鱼食悉数抛入池中,似笑非笑地道:“事到如今,王爷难道还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吗?”
不等淮阳王回答,他又道:“王爷是否又知道,颜秉文已经想起了那件事。”
“哪件事……”淮阳王下意识地问着,但话刚出口,便似明白了什么,脸庞瞬间变得雪白,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道长是说茶楼一事?”
“坐下说吧。”中年道士淡淡一笑,走到石桌前落座,给自己与淮阳王各自沏了一盏茶。
淮阳王看也不看递到面前的茶水,只是一味盯着中年道士,焦灼地问道:“他怎么会想起来的,道长不是施过术法了吗?”
若是颜惜微在这里,一定会认出眼前的中年道士,便是当初她在国师府见到的那一个,也是颜秉文茶楼所见的那个人;
当朝国师赵真人的师弟——太初真人。
太初真人抿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汤,淡淡道:“术法并非一劳永逸,我之前就告诉过王爷,中术之人在遭受到强烈刺激或者外力干预的情况下,是有可能想起来的;王爷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本王当然记得,否则也不会杀了周翰与梁冲,只是这个颜秉文……怎么会突然想起来?”
“贫道猜测……”太初真人捧着微烫的茶盏,眯眸道:“应该是冯氏的死刺激了他,倒是贫道失算了。”
淮阳王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那道长又是如何知晓颜秉文记起了茶楼一事?难不成道长能掐会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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