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守章一战成名,不仅从一个落魄的权贵子弟摇成成了镇南侯,还成了周帝的心腹之臣,地位水涨,从此跻身京城的权贵圈子。
可也恰恰是因为经历过那一场大战,祁守章才清楚,当时那场战,到底赢得有多么艰难。
起初那一场场大败,固然跟他经验不足,屡中了敌人的圈套有关,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赤焰军。
自从他正式接管赤焰军后,赤焰军对他的话一直都是阴奉阳违,消极怠工,他真正能够指挥的动的,只有那两万禁军;以两万对战南疆动辄十万的军队,结果不用说都知道了。
哪怕是后面,他也是费了极大的功夫,恩威并重,对施计让赤焰军的将士亲眼看到百婚之苦,才让赤焰军勉强听了他的指挥,但也仅止于此,在将南疆军队驱逐出大周地界后,便重新恢复了以前的态度,对他爱搭不理。www.
说到底,赤焰军真正认的将军,从来只有淮阳王一个,在这种近乎固化的认知下,即便是周帝御驾亲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此战胜利之后不久,赤焰军被周帝调往南境驻守,从此成为了南境的守军,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挪过窝。
这些年间,北境、西境,都曾起过几场不大不小的战事,但周帝都调用军队的时候,都选择性地无视了赤焰军。
虽然那么多年来,赤焰军一直无人问津,但做为曾经的精锐之师,战力依旧不容小觑;这一点,从南境长达十几年的安定中,可见一斑。
正是因为清楚知道赤焰军的厉害,所以祁守章得知周帝将除掉赤焰军的事情交给祈容去做时,才会那么激动。
相比先帝遗诏,赤焰军才是淮阳王保身立命的根本,一旦赤焰军被除,淮阳王的命也就到头了,别说那道遗诏,就算先帝复生,也阻止不了周帝弑弟。
真被逼急了,以周帝凉薄自利的性子,相信不会介意再给先帝一刀,让他重新躺回到棺材板里。
淮阳王这些年虽然被排
挤到了朝堂的边缘,可他始终是郡王,是很多臣子眼里的正统皇室,手里掌握着不少权力。
他一倒,那么这些权力必定会被打散了重新分配,而祁容做为扳倒淮阳王的大功臣,周帝必定大加封赏。
事实上,相比那些根深蒂固的权贵乃至老臣,周帝更愿意重用祁家,因为他很清楚,祁家并没什么根基,一切的一切都系在他一人身上。
翻手可将祁家捧上云端,覆手则可将祁家摔落泥潭,荣衰皆是他一句话的事,所以祁家必定会对他忠心耿耿。
这可比掌控那些在朝堂上经营多年的臣子容易多了。
另外,周帝说是要对付赤焰军,其实真正要对付的是那些身居高位的将领,而非普通士兵。
事实上,没有一位帝王,会疯狂到坑杀数万精锐士兵,那是真正伤国本的行为。
周帝固然自私,但他不傻,他很清楚知道军队是大周的根本,所以虽然重文轻武,却从来没有真正打压过。
南疆之战,若非害怕淮阳王援兵自重,威胁到他的帝位,他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让赤焰军伤一波元气,然后寻个由头,杀掉那些个忠于淮阳王的大小将领,换成忠于周帝的人。
祁容,是周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论心腹程度,甚至还要胜过祁守章这个做父亲的;
忠心耿耿,且极具统兵之才,文武双全,少年成名,放眼整个大周朝廷,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执掌全新的赤焰军。
这么一来,祈家就等于在朝廷上狠狠跨上了一个大台阶,从此真正跻成勋贵之中。
自己不作死,那么接下来的几十年,乃至上百年,都可以高枕无忧,甚至去搏一个世袭罔替的可能。www.
世袭罔替……
只是想着祁守章都激动不已,这样的情绪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他身上了。
祈守章负手在书房里来回踱了七八圈,才压下心头的火热,“怎么动?”
“陛下没有说,但儿子猜测着,陛下
应该是打算借助外力破局,毕竟在大周,赤焰军名号太盛,也太过敏感,轻易动不得。
祁守章低头思索,片刻,一个可怕的念头猛然浮现在脑海中,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笼罩在橘黄烛光中的祁容,喉头一阵滚动,却始终没有声音发出。
祁容微微点头。
祁守章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仿佛有无数惊雷在头顶炸开,炸得他灵魂四分五裂。
默然几秒,祁守章长出了一口气,随即道:“为父明白了,咱们做臣子的,一切听凭陛下吩咐就是了。”
祈容睫毛一动,恭敬地道:“是。”
祁守章没有回书桌后落座,而是来到摆在一侧的阔背椅中坐下,又指一指旁边那把空椅,“坐下说话。”
随着祁容落座,祁守章取过小几上的青瓷茶壶,给自己和祁容各倒了一杯茶,这也是他第一次亲自给祁容倒茶,这意味着,他认同祁容有与自己谋事的资格,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儿子。
“谢父亲。”祁容双手接过茶盏,安静地啜了一口。
“说完了正事,我们来聊聊私事吧。”祁守章微笑道:“去见过颜氏了?”
提到颜惜微,祈容那双清亮的眸子默了下来,“见过了。”
祁守章见状,当即猜到了几分,“她给你脸色看了?”
“没有。”
面对祁容的矢口否认,祁守章也不说破,淡淡道:“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比世家出身的贵女那般识大体,且等过几日再去看看她。另外,凝香馆的生意让她莫要怠慢了,这段时间,百宝楼和宝蝶斋抢了不少客人走;三年之期转瞬即逝,万万不可松懈。”www.
颜惜微失去双亲的悲痛与绝望,在祁守章嘴里,成了不识大体,何其讽刺。
“儿子记下了,请父亲放心。”祁容垂眸应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了几分。
他一直都知道父亲是一个功利自私的人,从不会在意那些无关利益的人;
在这一点上,倒是与周帝颇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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