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垒起来的墙壁,两个豆腐块大的方块窗,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稻草,阳光透过那小小的窗子照进来。
严掌柜隔着栅栏望着隔壁牢房的惜微,长嘘短叹地道:“长姑娘,你一向聪敏机智,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那些人分明就是想要你死,你怎么能露面呢,这……这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吗?”
“严老,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说了,我若逃了,才真的是说不清了。”
见严掌柜始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惜微安慰道:“您别太担心,咱们没做过这件事,相信府尹大人会还咱们清白的。”
严掌柜闻言,一张老脸皱得越发紧了,忧心忡忡地道:“他们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甚至还搭上好几条性命,哪里是那么容易查清楚的,你瞧明大夫,不也被他们害得进了大牢吗?”
惜微眸光一动,看向严掌柜身后的明一剂,自从被关进来后,他就独自坐在角落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一言不发。
“明老,那火毒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明一剂停下手里的树枝,“因为那跟人面花一样,都是来自南疆的毒物,甚至比人面花还要少见;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是听闻,从未真的见过。”
“在南疆,有一种很奇特的植物,它能够生长在地火岩浆附近,因常年受地火炙烤,所以它结出来的果子带有很强烈的火毒,人体一旦沾染,就会被引动内火,最终活活烧死。”
严掌柜疑惑地道:“可那几位姑娘一开始的时候,脸虽然可怕,却没有烧灼的痕迹,直至明大夫您的药……”
没等他说完,明一剂已是沉下了脸,咬牙切齿地道:“应该是用什么药克制住了火毒的毒性,只表现出人面花的毒;直至老夫那几味药用下去,破坏了其中的平衡,从而爆发火毒,让老夫吃了那么大一个亏!”
“那剩下那几个姑娘……要是不用药,就这么熬着,能活吗?”严掌柜小心翼翼地问着。
“
活?”明一剂摇头,面无表情地道:“要是不管人面花的毒,三日后,她们会呼吸困难,产生幻觉,心性失常,被人面花腐蚀面部;若是管,就会提前引发火毒,被活活烧死;你说说看,她们怎么活?”
严掌柜默默无言,他何尝没想到,只是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毕竟明一剂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名医。
“明老,真的没办法?”颜惜微不死心地问着。
明一剂掷了树枝,无奈地道:“人面花之毒还好说,但这火毒……这种受天地滋养的毒物最是麻烦,你看看世子,这都多少年了,他体内的寒毒我至今……”
明一剂猛地止住了声音,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哈,有救了,都有救了!”
明一剂大笑着,那张干瘦的脸上满是振奋与狂喜。
他从地上起来,奔到栅栏前,也不管疼不疼,用力拍打,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
不远处,负责值守的狱卒猛地涨红着脸,下一刻,赶紧伸出手指用力往喉咙里抠着,半晌,终于艰难地抠出一粒花生米。
呼呼……
狱卒瘫坐在椅中,大口大口喘气。
他刚才正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嚼着花生,好不惬意,哪知牢房深处突然传来一嗓子,吓得他一哆嗦,刚送进嘴的花生米没来得及嚼,就滚到了喉咙里,死死卡在了那里。
他娘的,好险,差点小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没了。
狱卒心有余悸的想着。
“来人,快来人!”听着还在不停叫嚷的声音,狱卒气不打一处来,提着火棍就冲了进去,冲着栅栏就是一顿敲打。
“吵什么吵,嫌牢房里待得太舒坦,非要挨一顿才乐意是吧。”
严掌柜眼疾手快地拉着明一剂退了一步,后者才幸运的没被敲断指头。
明一剂浑不在意狱卒的恼怒,眉飞色舞地道:“我要见镇南侯世子,快去请他来此。”
狱卒气极反笑,“老不死的东西,你还敢差遣本大爷?关糊涂
了是吧。”
明一剂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绪,盯着他道:“我想到办法解那几名女子脸上的火毒了,若是延误病情,害了她们性命,你担待不起。”
狱卒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地喝骂,“她们脸上的毒,有的是大夫医治,有你什么事;给我老老实实待在牢房里,否则要你好看!”
“除了他,整个京城,没有人能够保住她们的性命。”
说话的是颜惜微。
狱卒贪婪的目光在那张眉目如画,清丽脱俗的脸庞上扫过,啧啧,明明已经不是第一回见了,还是忍不住被惊艳,好一个美人儿!
“瞧够了没?”
清冷的嗓音,令狱卒回过神来。
他借咳嗽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他既然这么有本事,怎么就把人给治死了?”
说着,他又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好生待在牢里,再闹幺蛾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就在狱卒转身准备离开时,惜微忽地道:“你以为有危险的只是那三名女子吗?”
狱卒停下脚步,狐疑地问道:“什么意思?”
“凝香馆每天要卖出的胭脂少说几百盒,就算只有其中一半出问题,也有足足上百人,怎么可能只有区区五人,她们不过是毒发的比较早罢了。
顺天府多少年没出过涉及上百条性命的案子了?”
狱卒脸色一僵。
……
长生殿。
祈容正说着今日发生在凝香馆的事情。
凝香馆刚出事的时候,安插在那里的探子就立刻赶回来禀告,但他那会儿正在忙,直至傍晚时分才知晓这件事。
祈容知道后,不敢怠慢,立刻入宫将这件事奏禀周帝。
旁人只以为惜微是凝香馆的东家,殊不知,长生殿这一位才是真正的幕后东家。
一身紫金八卦道袍的周帝坐在长案后,面无表情的听着。
“这么说来,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是。”祈容犹豫了一下,道:“臣担心,这仅仅只是开始。”
周帝眉头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仔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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