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国从来没见过梅城下过这么大的雪。
从小年夜开始,细小如盐的雪粒子就纷纷扬扬的飘落,到了第二天早上演变成鹅毛大雪。
吃过早饭,眼瞅着雪越下越大,孙传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要说现在地上的积雪才不过没过半截小腿,穿上靴子也能出得去。
但是瞅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来,到时候中午咋回家捏?
更要命的是赵丽云也不让他出去:“哪来的恁大牌瘾?年纪一大把了,又是大过年的,要是路上的摔个好歹出来,吃饺子都不香!!”
于是,连着孙建国一起,全家人都窝在家里猫冬。
当然,不包括孙建军一家四口。
这两年,杨招娣肚子争气,接连生了一女一男两个娃娃,给老孙家开枝散叶、添了香火。
同时,腰杆也硬起来了,一直跟孙建军提议,想分家独门独院的单过。
孙建军一开始自然是坚决不同意的。
但是招娣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再不是当初那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了。
不分家是吧?咱也不吵,咱也不闹,但是每每到了晚上关灯睡觉的时候,想顺顺当当的整点啥?没门!
老爷们是家里的天,咱不敢惹,给你弄点情绪、让你感觉不爽利总行吧?
孙建军一琢磨,每次上炕亲热都求着媳妇儿,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他找到杨四海,偷偷在老宅南边不远处,新划了一块宅基地。
有趁着过年全家团圆、赵丽云高兴的时候,跟她打好了商量,美其名曰等盖好了让二老搬过去,享受享受住楼房的生活。
赵丽云一眼就看穿他两口子的小九九。
什么住楼?分明是想分家单过!
两层高的楼,她一个老太太,能爬几年?
她当然一百个不乐意,但是自古儿大不由娘,况且儿子手里有钱,盖房子又没花她赵丽云一分一厘,她就更插不上话了。
到了秋里农忙结束,孙建军用自己拉起来的建筑队,三下五除二就起了一座两层小楼,天一冷就就搬了过去。
对于这件糟心事,赵丽云意见很大,一跟孙
建国打电话,就抱怨老大是个没良心的货、娶了媳妇忘了娘......
一个是自己亲哥、一个是自己亲妈,他孙建国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好掺和。
别人不了解赵丽云,他这个亲儿子还不了解她?更何况坐了两辈子的母子。
就老妈这种强势的婆婆,哪个媳妇儿想跟她住一起?
可惜的是,老妈从来不检讨自己。
等孙建国一回到家,她更是变本加厉,唠叨个没完,孙建国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
吃过午饭,电视也没台了,实在闲极无聊,四妮儿就吵着要在屋檐底下跳皮筋儿。
她今年刚刚六岁,已经上了一学期的学前班,正是调皮捣蛋的黄金年龄。
要想跳成跳皮筋儿,得有两个人站在两头撑着皮筋儿才行。
她家里老幺能叫得动谁?就央求起孙建国。
孙建国只好把建学抓过来顶包,让他撑住皮筋的一头,另一头没人撑,因为实在喊不动自己给自己下棋玩的老爹和忙里忙外的老妈,他自己又不愿意撑。
于是灵机一动,把老六从它的豪华别墅里头提溜出来,勒令它坐好,把皮筋儿的另一头套在了它脖子上。
老六睡得好好的让孙建国给拽起来、本来就不大乐意,这下还得充当木桩子,就更加不情愿了。
它嘴里呜呜呜的低声叫着,以示不满。
不过它也懂得察言观色,便一边飞快的摇着尾巴,一边抬眼看看孙建国,孙建国坐在门槛上抽起了烟,压根不理它,再看看四妮儿,四妮儿冲它说:“老六乖,撑好喽。”
于是老六嘴里的呜呜声更大了。
这时,赵丽云刚好端着盆从屋里出来,恶狠狠剜了老六一眼,喝道,“撑好!”
老六吓得全身上下一哆嗦,立马夹起尾巴,挺胸抬头、把皮筋儿绷得笔直。
孙建国乐了,还得是老妈!
老六和老爹的克星!
四妮儿跳了没一会儿,老六突然支起耳朵,紧接着便扭头冲大门“汪汪”的叫了起来。
片刻后,大门吱呀一声响,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
是翠翠!
翠翠看见孙建国就坐在
屋檐底下,欢快的喊道,“建国哥!”
孙建国站了起来。
翠翠进了大门,打着伞、穿着旅游鞋、羽绒服,“咯吱咯吱”的踩着厚厚的积雪朝屋檐下走来。
走到一半,兴许是太激动了,翠翠脚下拌蒜,一个趔趄摔倒在雪地里。
孙建国忙跑下去,把翠翠拉起来。
两人就这么站在院子中间。
孙建国接过翠翠手里的伞,埋怨她说,“恁大雪,你咋跑来了呢?”
翠翠脸色微红,不知是不是走路给热得。
她扬起俏脸,嘴里哈着丝丝白气,小声说,“我...我想你了呗...”
孙建国爱怜的看着翠翠,一手撑着伞,一手给她拍打身上粘的雪花。
“咳咳咳!”
屋檐下,赵丽云突然重重的咳嗽起来。
“婶子在家呢!”翠翠忙打招呼。
“嗯!大雪天不在家还能跑哪去?!快进屋暖和,别搁雪地里站了,当心冻坏了身子!”
翠翠觉得赵丽云应该是话里有话,不过还是厚着脸皮跟孙建国进了里屋。
孙传文见翠翠进来了,便问,“村里路好走不?”顶点小说
翠翠道,“这会儿还能走…咋了叔,要出门啊?。”
孙传文一想翠翠个丫头片子都能出门,他一个大老爷们咋就不能出门捏?
“嗯,想出去溜达溜达,搁家憋了一天憋坏了。”
赵丽云不高兴了,“憋坏了也给我憋着!”
孙传文歪在炕上,闷闷不乐的看起电视。等赵丽云去了里屋,孙传文立马对孙建国做了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穿了衣服鞋子,偷偷溜了出去。
屋里火炕烧得旺,孙建国见父亲走了,便让翠翠脱了羽绒服和鞋子,上炕暖和。
他一摸翠翠脚丫,袜子湿了,脚冻得冰凉!
“湿了?”
“嗯,搽这么厚的雪,能不湿吗?”
孙建国把翠翠脚上的红袜子脱了,搭在炕里头墙上的暖气片上烤着,又解开衣服,把她脚丫拽进自己怀里给她暖热乎。
赵丽云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便瞪了儿子一眼。
孙建国却只是笑笑、装作没看见。
媳妇儿该疼还是得疼!自己不疼还能让别人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