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听着杨新炉的鬼话,整个人都听麻了。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朱允熥只是说让把东西搬过来,放到西边的偏殿里放着而已!
至于什么坐在太子生前常坐的位置,那纯粹就是胡扯啊……
事实上,这间偏殿的布置,完全出自杨新炉之手。就连刚刚的那番话,也是杨新炉揣摩这朱允熥的语气瞎编的。
所谓门客者,不就是为主上查遗补缺的么?
朱允熥已经做到了一个主上该做的一切,那么他们三個门客自然要帮他扬名,张目,获取老皇帝的好感,为他登上大位尽一份力!
老朱默默地从西偏殿退出,也不去主殿了,径直走出吴王宫。
老朱王宫外边站了很久,待到情绪平复后这才缓缓开口问道。
“咱大孙建了这样大的宫苑,就没为自己建个寝宫吗?”
杨新炉闻言躬身道。
“回禀陛下,三皇孙公而忘私,心中无我,从没考虑过为自己盖宫殿。”
“微臣也曾劝说过他,让他在公园中单独辟出一个地方,给自己盖一座寝宫。”
“然而三皇孙言,他迟早要就藩。等就藩之后,几年也回不来一次,就算偶尔回来,跟豫王殿下挤一挤就行了,没必要靡费钱财。”
“与其将钱财浪费在盖宫殿上,不如扩建下应天府小学,为京城的百姓做一点好事。”
老朱听到这话再次动容。
“咱的好圣孙哟,咱怎么舍得让他去就藩,咱要……”
老朱刚要把心里话说出来就突然惊醒,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边上的杨新炉。
如果说朱允熥对已故的太子、太子妃感情深厚,老朱还是深信不疑的。但如果说这孙子为了省钱,就不给自己盖王宫,那是打死老朱都不信。
这里边应该另有隐情,要么是那鳖孙不喜欢这儿,要么是那鳖孙还没来得及盖!
“杨师傅有心了!”
杨新炉刚刚听到“咱要”之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今天啰里啰嗦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听老皇帝的一个保证吗!
然而,老皇帝生生止住了话茬,还说了一句别有用心的话敲打他。
虽然杨新炉知道老朱在点他,但他依然躬身称谢。
因为不称谢,那就意味着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谢陛下夸奖,微臣愧不敢当!”
老朱闻言“哼哼”两声,倒背着手走出公园,随后登上马车回宫。
事实上,老朱刚刚游览的地方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很多地方他就是走马观花地路过,根本谈不上游玩。
在老朱走后,大明的一干藩王,这才有闲情逸致重新游玩。他们先前只顾着陪老爷子,很多景致还没来得及看呢。
然而,当他们重新要进入公园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拎着竹筐的刘三傻子。
“给钱!”
“当官的十文,普通百姓三文!”
朱樉当即怒不可遏地骂道。
“你是不是傻!”
“孤王刚刚是送父皇回宫,这才从里边出来的。现在本王重新进去,你竟然还要收钱!”
“俺不管,吴王说了,不管谁进都得给钱。不给钱就不让进!”
朱樉当场抬起脚踹过去,一脚将刘三踹倒在地。就在他想再补上几脚之时,徐六子一边嚼着黄瓜,一边从门口的小房子里走出来。
“秦王殿下息怒,您要实在没钱,卑职替您把钱掏了?”
秦王闻言冷哼一声,朝着身后的护卫看了一眼,护卫当即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银子扔进竹筐里。
“本王今天请客,这些人的进门费本王包了!”
徐六子朝着秦王拱拱手道。
“秦王慷慨,小的代兄弟们谢过秦王殿下了!”
虽然秦王想表现一下大方,
但文官们却不领情。就像文官们不喜欢朱允熥似的,相对来说他们更不喜欢秦王,觉得让他请客逛园子是羞耻。
因此,每一个进入吴王宫之人,都从袖子里摸出几文钱。没带零钱的也是同僚之间互请,绝不占秦王一点便宜。
在朱元璋走了之后,吴王宫才彻底热闹起来。
虽说门口的大石头赫然写着玄武湖人民公园几个大字,但不管是进出的官员,还是游玩的百姓,无不亲切地将其称为吴王宫。
不过,能在此地游玩的官员毕竟是少数,很多人身上都有差事,就算想玩也得等散了班之后再说。
户部尚书陈宗礼就没时间游玩,在伺候着老朱上了马车后,他立马坐上马车赶回户部。
陈宗礼刚一回到户部,就喝令户部的差役将户部员外郎李彪给拿下。
李彪突然见到差役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绑缚起来,整个人都吓懵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本官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要如此折辱本官!”
就在李彪痛斥差役之时,陈宗礼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彪!”
“你的事犯了,陛下命我会同三法司审理你的案件。”
“你若是识相的就闭嘴,老老实实跟着我去刑部受审!”
李彪闻言依然心存侥幸。
“敢问尚书大人,下官到底所犯何罪?”
陈宗礼看到李彪都到了这时候还执迷不悟,不由指了指北边道。
“你指使泼皮诬陷吴王之事被人告发了……”
李彪听到这话两腿登时就软了,没有丝毫反抗,就被户部的差役给带走。
然而到了刑部大堂,他却一句话都不说。
陈宗礼会同三法司的官员,还不敢随便对他用刑,只能这样跟他耗着。
一直耗到快要黑天的时候,陈宗礼起身对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三位主官拱拱手道。
“三位大人,陛下有严旨,只给咱们一天的时间,明天必须将案件上报!”www.
三人对视一眼,随即对跪在地下的李彪道。
“李彪,你若是再不招供,我们可就对你用刑了!”
“三位大人容禀,本官……本官另有隐情……”
就在李彪要招供之时,突然听到门外的衙役禀报。
“启禀尚书大人,门外有个文华殿属官求见。”
“东宫?”
屋里的四个人听到这话脸色齐齐一变,他们最怕此时跟东宫牵扯在一起。
因此在审案之时,迟迟没有对李彪动用私刑。
现在听到文华殿那边来人,几人心下顿时一惊。
莫非此事跟朱允炆有关?
刑部尚书赶忙走出大堂,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东宫侍讲。
张宗浚朝着刑部尚书躬身一礼,随即上前说道。
“刑部尚书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刑部尚书杨靖闻言神色微微一动,随即点点头,向着后堂走去。
张宗浚赶忙跟上,进了后堂之后,从袖子里摸出印有太子妃印的纸条,给杨靖看了一眼。
杨靖看完之后,确定是太子妃之印后,立马将其给烧掉。
他早就从工部尚书秦逵那里知道了这个“信物”,此时确认无误后,就没有留着此物招祸的道理了。
“请问先生有何指教?”
张宗浚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脖子做了个“杀”的手势。
杨靖闻言面露难色道。
“这事是钦案,陛下肯定会派人盯着,本官也很难办到!”
张宗浚闻言微微一笑道。
“此事不难,杨大人只要将其关入牢房,再给他备下笔墨纸砚,他自然就会写下罪状,然后……”
杨靖听到这话脸上的犹豫之色有所松动,只是担心李彪不会配合。
他也是当过几
年刑部尚书之人,在李彪一被带上大堂,他就看出此人不是性格坚韧之辈,怕他过不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张宗浚看出杨靖的顾虑,再次压低声音说道。
“若是大人不放心,可以将我关在李彪的隔壁,由我来劝说他安心上路!”
“这样啊……”
杨靖略微琢磨了下,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一旦朱允炆被废,那朱允熥几乎就是唯一的选择了,这是他们文官集团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倒不是说他们讨厌朱允熥,实在是他们不想再次被武将勋贵们骑在头上,把他们当做牛马一样驱使。
“如此甚好,只是不知先生有几分把握?”
“十分!”
“好!”
杨靖重新回到大堂,跟几个人小声嘀咕一会儿,见几人都没异议,当即拿起惊堂木道。
“退堂!”
“容本官与其他几位大人用过晚膳后再行审问!”
在杨靖说下这句话后,衙役立马带着李彪去了牢房。
李彪看着牢房里事先准备好的桌椅,以及笔墨纸砚,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腾。
他不想死,起码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
明明是吕禄指使他这样做的,凭什么要他承担一切后果?
就在他哭哭啼啼之时,突然看到隔壁牢房的门打开,并从里边走出来一个人。
“李彪,本官是代表一位贵人来的。”
“这位贵人说了,只要你能扛下这件事,他不仅保下你的一家老小,还承诺几年之后为你翻案!”
“追赐你爵位,并且让你的子孙后代承袭!”
里边听到这话惊恐地追问道。
“你说的贵人是谁?”
张宗浚闻言冷笑道。
“你也不想想,眼下的大明朝,谁敢承诺几年后给你翻案?”
张宗浚故意在“几年”两个字上咬出重音,但见李彪依然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忍不住直接提醒道。
“重点是‘几年’两个字!”
“你仔细想想,当今陛下年事已高,可能用不了几年……”
李彪本就是颖悟之人,否则也做不到户部员外郎的职务。只是因为恐惧,一时间忘了这茬。
现在经过张宗浚的点醒,他立马想到了吕禄所代表的吕家,以及吕家背后的皇次孙朱允炆!
自己先前之所以答应吕禄,不就是看在朱允炆这个名义上的皇次孙,事实上的皇长孙面子吗?
“我……我要如何做?”
“扛下一切,不攀扯任何人,然后……”
张宗浚看了看牢房上的房梁,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绳子。
“然后你就悬梁自尽吧!”
李彪此时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不管是攀扯出吕家,还是死咬着不放,自己都难逃这一劫。
而且,现在落在刑部手里还算命好。一旦陛下将其交给锦衣卫,那就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因此,他只想在临死之前给自己多争取点好处。
“敢问这位大人,若是我扛下一切,然后悬梁自尽,我都能得到什么?”
“家小平安!”
“死后追封!”
李彪闻言颤抖地说了句。
“我……我信了……”
“若是你……你们敢骗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们……”
李彪说完这番话,当即坐在椅子上写罪状,并且扛下了所有罪名。
然后他捡起地上的绳子,踩着椅子挂在房梁上自尽。
张宗浚一直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从牢房里走出去。
此时他快恨死太子妃,以及太子妃背后的吕家了。
这群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搞这种阴谋诡计干嘛?
干了还干的不彻底,最后还得让他来给他们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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