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宝儿的哭诉中,郭惠妃的眼前浮现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在这个画面中,后宫妃嫔每天都要早起读书、学习,每隔十天还要考试。
只有考试合格者才能亲近皇太孙,陪皇太孙一起用膳。
然后用膳之后,还要忍受皇太孙对于学问上的考教……
郭惠妃在听完冯宝儿的讲述后,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这皇太孙太不懂事,怎能如此欺负这三個小丫头,就算他对皇爷安排的亲事不满,也不该如此糟践人呀!
“沐瑶留下,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冯宝儿抽抽噎噎的从郭惠妃身上爬起来,然后跟着赵盼儿依依不舍的离去。
事实上她还有很多委屈没诉说完呢,比如说皇太孙派来的先生经常罚她抄作业,完不成还打她手板……
在房间中只剩自己和沐瑶时,郭惠妃柔声问道。
“沐瑶,你是我跟陛下亲自指定的正妃,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不用替皇太孙遮掩!”
沐瑶闻言羞赧的低着头。
“惠妃娘娘,其实事情并不是冯宝儿说的那样,皇太孙之所以不亲近我们,其实是为了我们好……”
“为你们好?”
郭惠妃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在她看来沐瑶就是被皇太孙给忽悠傻了,都这时候了还替那逆孙说话。
“沐瑶,你就不用替他说话了,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跟皇爷是肯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沐瑶闻言赶忙摇头,把个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
“惠妃娘娘,这事真不用您跟皇爷出面。”
“皇太孙不仅仅是对我们这样,就是对徐家姑姑也是如此。”
“哦?”
郭惠妃一开始以为朱允熥是不满她跟皇爷安排的亲事,这才冷落这几个小丫头。现在一听这话,脑门上顿时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这又是何故?”
“皇太孙不是一直很喜欢徐家那丫头吗?”
“难道……难道连徐家丫头也没侍寝?”
沐瑶闻言轻声“嗯”了一声,然后就再次跟个闷嘴葫芦似的不说话了。
郭惠妃见状眼珠转了转,然后开口问道。
“沐瑶,那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只是读书学习吗?”
“嗯……”
“偶尔还陪殿下打打球,锻炼下身体。”
郭惠妃爱怜地摸了摸沐瑶的脸,满心疼惜的说道。www.
“可怜的孩子,是我和陛下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回惠妃娘娘,孙媳没有觉得委屈呀。”
“皇太孙殿下对我们很好,吃穿用度从不短缺,还时常给我们讲课,跟我们一起做题。”
“您不知道当难题解开的时候,我们有多开心,多激动,只感觉乌云消散,风光霁月……”
“呃呃?”
郭惠妃怔怔地看着沐瑶,只感觉这孩子脑子傻了。
“沐瑶,你这个想法不对。”
“你是朱家的孙媳妇,要以给朱家传宗接代为重,岂能整天迷恋于做题?”
沐瑶闻言赶忙收起脸上的小确幸,羞愧的低下头。
“是!”
“孙媳谨遵惠妃娘娘教诲,定当……定当早日为皇家诞下子……子嗣……”
郭惠妃闻言一阵无语,这傻孩子以为生孩子那么简单呢,皇太孙都不碰她,她怎么生孩子?
“你还是要多在皇太孙身上下下功夫,皇太孙这孩子人很好,心很软……”
郭惠妃拉着沐瑶说了一通后宫争宠哲学,这才亲自将其送到门口。
然而,当郭惠妃回到寝宫,看到老朱铁青着脸时,心里突然一紧。
糟了,刚刚那些话肯定都被皇爷听去了!
果然,老朱一开口气氛就不对。
“郭惠,你这些年就是这么对咱的,对咱使那些小手段?”
郭惠妃闻言赶忙上前安慰。
“皇爷,您这可就冤枉臣妾了,臣妾只是将后宫其他妹妹们的手段说了一些。”
“妾身对您可一直是发自肺腑,一片赤诚,哪忍心骗您……”
“哼哼!”
老朱听到郭惠妃这样说,心气这才顺了点。
“听沐瑶这丫头的话,那逆孙倒也不是针对这三个丫头,应该只是单纯的不想同房吧?”
郭惠妃闻言一脸不解的道。
“皇爷,按理说不应该呀,皇太孙青春年少,几个小丫头也是国色天香,本应该是干柴烈火,怎能生出如此事端?”
老朱也想不明白,心想他放牛那年岁别说有四个媳妇了,就是有一个媳妇,也会被他宠成宝,哪会跑去寺庙当和尚?
“现在来看,只能等郝文杰那边的消息了。”
傍晚时分,郝文杰带着一本书进了养心殿。
“陛下,微臣都打探清楚了,皇太孙之所以不亲近女色其实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陛下请看!”
“这是
应天府十年来生育统计……”
“其中十六岁以下妇女难产率高达一成半。相比之下,十六岁以上妇女难产率只有不到半成……”
“皇太孙还统计了近十年成亲男性的身高变化,发现成亲年龄越小,其身高涨幅越小。相反,越晚成婚,其后续身高增长越高……”
“皇太孙不是不喜欢女色,只是想等自己真正成年后再……”
老朱听到这话两只眼睛瞪得快掉地上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那逆孙竟然能想这么多。
“这书上的内容都是真的?”
“该不会是那逆孙编出来哄骗咱的吧?”
“回禀陛下,我们医学院这些年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已经连续三年派遣人员深入乡里进行统计和调研,数据方面不会有假,很多内容都是能跟各地黄册对应上的。”
“这……”
老朱本以为是大孙跟自己斗气,故意不亲近他这个皇爷爷帮其选的妃子,却不承想牵扯出这样一段公案。
一旦书中所论述的内容为真,那不仅仅是自家这逆孙之事,而是关乎天下苍生之事。
难产率降一成,一年能挽救多少女子,多少婴孩儿?
正在老朱思绪放飞之时,门外突然传来皇太孙求见的声音。
老朱想都没想就朝着外边喊道。
“传!”
“快传他进来!”
老朱话音刚落,朱允熥就踢开房门进来了。
要是放在平时,老朱肯定还得骂他两句。可今天他脑子里都被那一成数据给镇住了,自然无视了逆孙的无礼之举。
朱允熥来到老朱面前,躬身行礼道。
“皇爷爷,想必您已经看过郝太医呈上来的书了吧?”
老朱闻言点点头道。
“是!”
“触目惊心啊!”
“大孙,你给咱说说,成亲过早真有这么大的危害吗?”
“当然!”
“人体未成年时,骨骼发育尚不完全。此时怀孕生产,对人体影响非常大。”
“同时,男性若是过早沉溺于房事,也会影响身体发育。”
“这就好比庄稼,若是种植不得其时,就算有产也会减产……”
“因此,孙儿建议提高大明男性、女性成婚年龄。”
老朱听到这话当即眉头紧皱。
他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怕太延后对民间影响太大。
“提高多少?”
朱允熥想了想,直接将后世的法定结婚年龄减了几岁。
这倒不是说后世的法定年龄不科学,只是那个计划一切的年代搞出来的东西,谁知道掺杂了多少伪科学。
再者说,就算后世的法定年龄完全符合科学,那也不符合大明当前现状。
一旦强行推行,势必会引起民间百姓抱怨。
“皇爷爷,孙儿觉得男性定在十八岁,女性定在十六岁即可。”
老朱闻言默默盘算下,感觉自己身体还不错,还能挺到朱允熥生娃的年岁,老头这才不情愿地点点头。
“尚好,只是上浮两岁之期,想必不会引起百姓反感。”
“咱这就命人重修大明律,将这条加进去。同时昭告天下,让天下百姓咸知之……”
朱允熥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感觉老朱太天真了。
老朱看到逆孙的怪相,抄起一只毛笔就砸了过来,正好砸在朱允熥的脸上。
“皇爷爷,您砸我干嘛!”
“干嘛?”
“咱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刚刚翻白眼翻给谁看呢!”
“咱有说错吗?”
朱允熥闻言拿袖子擦了擦脸,满脸不开心地道。
“皇爷爷,这事下诏没用,不会有人信的。民间百姓该咋办还是咋办,根本控制不住。”
“只有让医者下去劝导才有用……”
老朱早就看朱允熥不顺眼了,现在见他敢说自己的诏书没用,老脸当即拉了下来。
“哼!”
“你当咱是你呀,你的诏书没用,不代表咱的诏书没用!”
“不信咱们就走着瞧,看谁说话管用!”
郝文杰一听老朱动怒了,赶忙拉了拉朱允熥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却不承想皇太孙根本不理他,还真跟老朱杠上了。
“比就比!”
“咱们一年后看看谁说话管用!”
老朱听到这话更加怒不可遏了,一股脑将桌子上的东西都砸了过去。
“赶紧滚!”
“滚就滚!”
郝文杰赶忙去拉皇太孙,却不料皇太孙直接将其给甩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房间中只剩下他和老朱的时候,郝文杰赶忙上前劝道。
“陛下,皇太孙也是为了大明好,您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老朱冷哼一声道。
“知道!”
“你们都等咱死了,然后好去投奔新主子!”
“陛下,您可冤枉死微臣了,微臣对您忠心耿耿,岂能生出此等大逆不道之
心,呜呜呜……”
老朱不耐烦地朝其挥挥手。
“滚!”
“都给咱滚!”
老朱在把郝文杰骂哭后,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寝宫之中。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他依然感受到来自大孙的压力了。
虽说他早就做好交权的准备,甚至连禅让之类的事情都想过。但真到了这一天,他心里突然生出无尽的失落。
难道自己真的管不动大明了?
老朱不信邪,他非要通过皇命来办成这件事。
一来是证明自己还能管好大明,二来也是给那逆孙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大明的天。
在老朱进行一系列思想斗争之时,朱允熥出了皇宫就将这事给忘了。
对于朱允熥来说,提高法定成婚年龄这种事,跟他要做的其他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而且在他看来这事也没法用行政手段去强制执行,想想后世又是身份证,又是户口本,又是结婚证的,也没拦住农村的一众年轻男女提前结婚啊。
因此,这事只能引导,让民众一点点相信,并且愿意去遵守。
朱允熥出了皇宫并未回自己的北宫,而是去了鸿胪寺的馆驿,去给朝鲜来的三个使节做调解员。
自打朱允熥名下的海军把朝鲜首都攻破后,大明又没人愿意去那边就藩,朱允熥就听从张宗浚的建议,将朝鲜一分为三。www.
李成桂据汉城,李成桂之子李芳远据平壤,原高丽王室王瑀之子王昌据釜山。
这不刚给他们划分完一年多,这三伙就打起来了。
其实事情的起因还是怪李成桂之子李芳远,这货一边从陆地上打他老爹,一边从海陆去打高丽王,严重破坏半岛安定团结的局势,是半岛地区最大的害群之马。
但是,朱允熥却不想做掉这货,想利用这货进一步想好半岛的实力,为以后直接划归大明做准备。
毕竟,大明是仁义之师,岂能干打家劫舍的事情?
三位使者在馆驿里正吵得不可开交呢,突然看到大明皇太孙来了,赶忙放下争吵前来拜见。
“外臣拜见皇太孙!”
“外臣……”
“请皇太孙做主呀,我高丽君主乃是皇太孙殿下所立,是高丽正统,那李芳远无视天朝法令,贸然攻打我高丽,这是对大明天朝的挑衅,是对皇太孙的挑衅!”
相较于高丽使节的哭哭啼啼,李成桂的使节就含蓄的多了,也尴尬得多。
不管到哪儿,父亲被儿子打得鼻青脸肿,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皇太孙殿下,我南朝之君恪守臣节,一直对皇太孙礼敬有加,事事以皇太孙殿下的钧旨为准。”
“然则北朝之君既不顾念父子之情,又无视天朝法令,屡次侵犯,杀我民众,实乃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外臣请皇太孙殿下出兵平乱,剿灭此寮,还我朝鲜安宁……”
在两个告状的说完,代表北朝李芳远的使节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皇太孙殿下,莫要听两人胡说八道。”
“我北朝之主从未有对大明丝毫不敬之举,皇太孙之辽王、宁王就藩之王宫,我北朝君出力最多。”
“然则我北朝地狭民少,难以支持两座王宫之费,特此向南朝、高丽之君相商,却不料两国之君非但不愿为天朝效力,竟然责打我北朝使者。”
“我北朝君实在看不惯此等悖逆行径,这才出兵教训他们,还望皇太孙明鉴!”
其实朱允熥早就知道三人的恩怨了,锦衣卫在一个月前就将三国的实际情况上报。
他今天之所以过来,不过是向三国显示自己重视此事,然后在从三国身上薅一把羊毛罢了。
“诸位所言孤已知之,只是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孤也要派人核查一番才能定夺。”
“不过既然三位找到孤这里,孤定然不会亏待诸位,还请诸位在京城少住,缺什么,少什么,就跟张先生说。”
“张先生乃是孤的智囊,为孤出过很多主意,孤对其非常重视。”
朱允熥说到这儿,就将张宗浚推了出来。
张宗浚朝着几人躬身一礼,然后自我介绍一番,见皇太孙起身要走,赶忙狗腿地将皇太孙送到门口。
“微臣送殿下……”
两人走到门口,朱允熥小声在其耳边说道。
“该收收,收完了你留下一成,剩下的都送到孤的库房里!”
张宗浚闻言脸上大喜。
馆驿里跪着的三个人,那就是三只大金猪,只要略施手段就能刮下来不少油水。
皇太孙这话,可是给了自己一个名正言顺收钱的机会呀!
果然是跟着皇太孙有肉吃,跟着老皇帝连粥都吃不上!
“皇太孙放心,微臣定从他们身上狠狠刮下几斤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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