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好奇:“这是什么?”
周显霁伸手拿起药瓶。
在掌心把玩了片刻,他轻声道:“花宴浓送我的几颗丹药,强身健体用的。”
魏紫知道,花宴浓的东西两厂搜罗天下人才,其中不乏擅长炼丹制药的高人,天子周硕身患早衰之症,太医院束手无策,这两年来他便一直问花宴浓索要延缓衰老的丹药。
如今花宴浓和周显霁合作,他给周显霁送些补药也无可厚非。
她注视周显霁用茶水送服了一粒丹药,仍然不大放心:“是药三分毒,殿下还是谨慎些为好。”
对上女子关心的目光,周显霁温和颔首:“小紫说的是,我记下了。”
随着中秋临近,天气不再那般炎热。
季昭仪办完丧事后的一个月,周显阳才再度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他看起来瘦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
上早朝时,还特意为天子献上了一幅珍贵的祥云松鹤图,据说是前朝大师的手笔,松柏和丹鹤描画得栩栩如生,寓意长寿多福,深得天子喜爱。
“听说陛下龙颜大悦,当场就册封三皇子为瑞王!”
消息传到后宫,已经是午后。
魏紫午睡方醒,青橘一边侍奉她梳头,一边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陛下迟迟不肯放权,既不肯册立太子,也不肯放皇子们出宫开府自立门户。所有皇子之中,三殿下倒是成了第一个被册封为王、能出宫开府的皇子!”
魏紫并不意外。
她平静地戴上明珠耳铛:“季昭仪娘家势微,三殿下也无甚积蓄,那副珍贵的祥云松鹤图,必定是出自长公主的手笔。长公主要帮三殿下,谋夺储君之位。”
而周颜雪和周显阳走到一起,无外乎是魏绯扇的功劳。
她敢掺和这种立储之事,手伸得也太长了。
幸而镇国公府早已将她扫地出门,否则将来若是出了事,还不知道要给家里带来什么灾祸。
魏紫望向铜镜。
镜子里的自己依旧年轻,眉眼和薛子瑜有三分相像。
魏绯扇要扶持周显阳争储,
不知薛家可有掺和进去?
薛家,终究是自己的外祖家。
她犹豫片刻,轻声道:“青橘,预备笔墨纸砚。”
她并未在信上明示,只画了个摔落在地的鸟窝。
她封好信,叮嘱道:“你去一趟东厂,让绿柚悄悄把这封信交给我舅舅。”
青橘谨慎地点点头,揣着信离开了寄北宫。
午后,薛家。
书房里,薛尚书、薛夫人、薛子瑜以及两個儿子坐成了一圈。
薛子瑜严肃道:“兄长,这不仅是扇儿的意思,也是长公主殿下的意思。只要咱们站在瑞王这一边,将来瑞王登基为帝,扇儿就是皇后,你就是皇后的亲舅舅。薛家有从龙之功,可保咱们薛家世代荣华富贵!”
薛尚书迟疑:“陛下虽有早衰之症,但如今身体依旧康健。将来闻太师回朝,只怕不甘心太子之位被周显阳夺走。他是四皇子的外祖,将来定要为四皇子争上一争。咱们尚书府,哪能和手握兵权的闻太师相争?”
“夫君,这你就糊涂了!”薛夫人笑了起来,“瑞王这边不仅有咱们尚书府支持,还有长公主殿下帮衬。陛下那么信任长公主,肯定会对他言听计从。等闻太师回来,瑞王已经是太子,他还拿什么争?”
“不错!谁知道北境的战争何时结束?说不定等闻太师班师回朝的时候,陛下已经……”薛子瑜没有说出那个词,美眸里流露出冷漠,“兄长,咱们薛家平庸了几代,在世家之中毫不起眼。扇儿能被瑞王看重,乃是上苍赐予我们薛家的机会。能否一跃而成世家之首,只看兄长今日的选择了!”www.
薛夫人见薛尚书仍然迟疑,唯恐错过这个机会,顿时心急不已。
她怂恿道:“夫君,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该为孩子们考虑呀!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还犹豫什么?!我若是伱,现在就冲到瑞王殿下面前表忠诚去了!”
薛尚书抚须沉吟,迟迟不能下定主意。
就在这时,心腹管事突然从外面进来,恭敬地呈给薛尚书一
封书信。
薛尚书拆开,信上没有只言片语,只画着一个从高处坠落的鸟窝,窝里的几枚鸟蛋皆都碎裂在地。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封信的意思是……
他猛然攥紧这封信,眉头紧蹙:“谁送来的?”
管事附在他耳侧低语了几句。
薛尚书面色复杂。
魏紫……
竟是魏紫从宫里送出来的……
她这信的意思是,警告他不要参与魏绯扇的一切行动?
若魏绯扇和周显阳在夺权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只怕整个薛家都会赔进去!
薛尚书虽然瞧不起魏紫这个外甥女,但如今眼见她从一介弃妇翻身而成皇子侧妃,也不得不对这个外甥女刮目相看,便也重视起她特意送来的信。
薛家虽然不算权势鼎盛,但也安稳富贵了上百年,诀窍就在于他们从不站队任何一位皇子,他们只忠诚于皇帝。
薛尚书和他的祖祖辈辈一样,追求一个“稳”字。
“夫君,”薛夫人见他迟迟没做决定,忍不住催促,“这事儿,咱们无论如何都得参与!扇儿就是个金凤凰、香饽饽,她能带着咱们飞黄腾达哩!”
薛尚书不紧不慢地吃了口茶:“这事儿,得从长计议。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两个孩子商量商量。”
薛夫人和薛子瑜对视一眼,只得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三人。
薛尚书把魏紫的那封信递给两个儿子瞧:“你们怎么看?”
长子薛明辉进士出身,如今在吏部做事。
他意味深长:“看来,小紫表妹不想让咱们掺和这趟浑水。”
次子薛明熙虽是个聋子,但十分擅长作画,再加上嘉敏郡主的缘故,很受皇室中人喜爱。
他满脸凝重,对薛尚书打出了明哲保身的手势。
薛尚书低低笑了两声:“为父也是这般打算的。只是你们母亲和姑母不是善罢甘休之人,长公主那边也不能得罪,所以我打算表面上答应她们帮助周显阳争储,但私底下……”
他冷笑一声,揭开香炉,悄无声息地烧掉了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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