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杜鹃想着心上人,忍不住露出羞赧的笑容。
想起魏紫还在场,她又连忙板起脸威胁:“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撕烂你的嘴!”
魏紫暗道,萧杜鹃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儿,学的是之乎者也,私底下却上赶着给男人送衣裳,说出去确实够丢人的。
她慢吞吞道:“我白天要洗衣做饭、洒扫庭院,已经够累了,晚上再挑灯做针线活儿,只怕早上起不来,眼睛也吃不消。”
“真是个懒骨头!”萧杜鹃低声斥骂,“以后早饭你不用管了,我叫婆子们去煮,你只管一心一意把衣裳做好。如果能讨陈公子欢心,我自然会给你好处。如果陈公子不喜欢,魏紫,仔细你的皮!”
魏紫道:“杜鹃妹妹有了心上人,我真替你高兴,只可怜你哥哥英年早逝,看不到你嫁人的样子。”
萧杜鹃咬牙。
谁哥哥英年早逝了,真晦气!
魏紫继续道:“清明那天,杜鹃你也去云深寺吗?”
“当然,我得去见陈公子!”
魏紫摩挲着那堆布料。
萧凤仙如今还只是个稚嫩的少年,行事作风飘忽不定,心机城府也没有将来那么深沉可怕,只怕搞不定沈侍郎。
她得跟着去,确保萧凤仙能被沈侍郎收入门下,挤掉萧凌霄的位置。
她的复仇,不能出任何纰漏。
思及此,她真诚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吗?我想给你哥哥在佛前上一炷香,保佑他下辈子投个好胎。来去的路上,咱俩也能有个照应。你放心,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伱要送陈公子衣裳的事,连婆婆都不会告诉的。”
萧杜鹃迟疑。
她一個小姑娘去云深寺拜佛上香,再孤零零去找陈公子,一头扎进男人堆里,肯定会引起好奇和猜疑。
带上魏紫姑嫂同行,借口给兄长上香,确实不会引人注目。
她勉强点头:“行吧,到时候你可别乱跑,给我招惹是非。”
魏紫趁机又道:“我戴着脚铐不方便,你看能不能……”
萧杜鹃不耐烦:“真是个事儿精,让你出去一趟就算开恩了,你怎么那么不知足,还想解开镣铐?我娘说了,你年纪轻轻守寡,只怕不安分守不住,就得锁上脚铐,才不会见到男人就张开腿!魏紫,你最好老实点,别想从我身上打什么鬼主意!”
说罢,轻哼一声,甩脸而去。
魏紫摸了摸脚上的镣铐。
萧杜鹃还不算太笨,是她操之过急了。
不过……
这副镣
铐,早晚都会被她取下来。
少女敛去眼底的寒意,把萧杜鹃带来的布匹展开,萧杜鹃没做过针线活儿,不知道裁一件衣裳需要多少布,她送来的布料足够裁上两身了。
魏紫细致地分好布料,打算借花献佛,给萧凤仙也裁上一身。
正好省一笔钱。
三天后的黄昏,魏紫带着做好的衣裳和新练的字去找萧凤仙。
小书斋。
萧凤仙一一翻过魏紫写的大字,圈了几个还不错的出来:“嫂嫂杀鱼时力大无穷很是勇猛,怎么写起字来总是软绵绵的?练了三日,也就这几个字勉强能看。”
魏紫羞赧争辩:“谁力大无穷很是勇猛,二弟怎么胡言乱语?倒是你,眼看就要去见沈侍郎,你的书可都读好了?”
她每次撞见萧凤仙,这厮都没在读书。
也不知道前世是怎么考上探花郎的。
“嫂嫂,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寒窗苦读的。”萧凤仙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脑子,“过目不忘,懂不懂?那些白发苍苍才考上秀才、举人的读书人,不过是朽木雕花,毫无一用。”
少年轻狂。
这番话放出去,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妒忌愤恨。
偏偏魏紫知道,萧凤仙有嚣张的本事。
她瞄了眼萧凤仙随手写的字——
铁画银钩笔走龙蛇,果然比她的字强上百倍。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这辈子再怎么努力,恐怕也比不上他三分。
像是窥透她的心思,萧凤仙安慰道:“嫂嫂别生气,哪怕只能把我的字学会三分,拿出去也是人人夸奖的程度。”
魏紫:“……”
这哪里是安慰,分明是自夸。
萧凤仙见她还是不开心,继续哄她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嫂嫂也有比我强的地方。”
魏紫眼睛亮了亮:“比如?”
“比如嫂嫂说哭就哭,这本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魏紫:“……”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竟然指望从萧凤仙这里得到安慰!
她默默收起自己的字,抖开带来的包袱:“喏,答应给你做的衣裳已经做好了,你试试哪里不合适,我拿回去改改。”
这辈子,从来没有人给萧凤仙做过衣裳。
小时候,他捡萧凌霄不要的衣裳穿。
长大了,他自己搞钱从衣铺里面买现成的。
他心情不错,在屏风后面换上,走出来给魏紫看:“嫂嫂瞧瞧?”
是一件玄黑色圆领长袍,袖口和领口用墨绿丝线绣了凤仙花纹,带出低调的贵气,圆领口露
出雪白的交领内衬,一指宽的皮革腰带勒出少年劲瘦的腰身,更显挺拔如松竹。
他眉眼带笑,难得透出几分少年稚气。
落在魏紫眼里,她几乎忘记了他将来会是个残暴冷酷的大奸臣,他看起来只是个乖巧懂事、炫耀新衣裳的邻家弟弟。
她跪坐在那里,如长姐般温柔笑道:“你这个年纪的少年,自然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萧凤仙不满:“嫂嫂觉得,别人穿上也一样好看?”
魏紫想点头说是,接触到萧凤仙不善的目光,又不敢说了。
萧凤仙不肯罢休:“那嫂嫂觉得,我和萧凌霄谁更好看?”
魏紫寻思,这人年岁不大,也忒爱美了,还跟他哥哥比美……
她忽然想到从前读过的一篇文,叫《邹忌讽齐王纳谏》。
邹忌朝服衣冠,分别问他的妻、妾和客人,他比起城北徐公谁更美,三人都说他比徐公美,然而邹忌自己照镜子,却觉得远远不及徐公。
于是他向齐王进谏,说他的妻子因为偏爱他,他的小妾因为畏惧他,他的客人因为有求于他,所以都违心地赞扬他比徐公美,而齐王比他更加位高权重,后宫嫔妃、朝中臣子、天下百姓,都偏爱他、畏惧他、有求于他,可见齐王所受到的蒙蔽,比他还要多。
于是齐王下令求贤纳谏,虚心接受别人的指责和谏言,很快,齐国就成了强大的国家。
魏紫本就想让萧凤仙走正道,暗道这不就是教育他的好机会?
于是她摆出长嫂的架势:“二弟可读过一篇文,叫《邹忌讽齐王纳谏》?二弟只想听好话,却不知道好话只会蒙蔽你。你如今还年轻,正应该虚怀若谷,没事多听长辈和夫子的话,将来做个宅心仁厚的好官……”
她小嘴叭叭,萧凤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不肯正面回答,证明在她心里,萧凌霄比他好看。
她那双眼睛是怎么长的?
说什么虚怀若谷宅心仁厚的废话,这些年他为了活着,早就长歪了。
可笑他哄了小寡妇几日,她就飘了,竟然真敢以他的长嫂自居。
蠢笨至极!
萧凤仙冷笑:“嫂嫂看了些书,就跑到我面前卖弄学问。你又不是我的妻,又不是我的妾,又不是我的客,随便问你一句谁好看,你就啰里啰嗦讲这么多废话。萧家老头尚且不管我,你倒是管教起我来了。嫂嫂喜欢宅心仁厚,只可惜嫂嫂的夫君萧凌霄,也不是宅心仁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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