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胆大的装填手是个从复州逃难来石城岛的辽东百姓,他全家都死在了后金兵的刀下,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的妻子更是当着他的面被几十个后金兵轮流凌辱之后虐杀了,因此他与建奴仇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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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身上已经多处负伤,鲜血已经透过锁子甲,最外层的镶铁棉甲也是血迹斑斑,但是在强大的报仇心思的驱动下,此时他仍然挣扎着站起身子,又要继续装填三磅炮的炮弹。
建奴的战兵也被打急了,都是不顾生死的全部从队列中冲了出来出,对着他拉弓射击。
石城军的近卫队军士虽然尽力阻挡,但那装填手仍被两支重箭射中后心处,这两支箭入肉更深,那装填手立时口中吐血倒退一步,眼看就又要踉跄着跌倒,残存的最后意思意志让他突然暴起怒喝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抱住三磅炮的炮管,他的手放在滚烫的炮管上后,立即有如进入了油锅一般,响起“呲呲”的声音。
那装填手靠着抓住炮管的借力站直了身子,忍着身上手上剧烈的疼痛大叫一声,单手将手中的那发散弹举起,从炮口放入,最后轰然一声跌倒在地,就永远没有再次站起来。
见到这种情景,从炮盾后面跑出炮组的清膛手,他的胳膊上同样中了一箭。但此时他一脸狰狞的他,已经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大喊着捡起地上的推弹杆,推着那发散弹往炮膛中压进去。
随后,炮组中的瞄准手缓缓转了一下那门三磅炮的方向,炮口往那些后金散兵的位置转动。
那些三磅炮正对面的后金战兵眼看着火炮对准了自己这边,再也顾不得跟着大阵慢慢的接近,不等火炮对准,就从阵中跑出来十几名后金战兵,想要在火炮开火之前就夺取那门可恶的明军火炮。
但是人的速度哪里有火药燃烧的速度快,他们不过冲出来几步,就听那门三磅炮有如龙吟一般怒吼着,将几十枚比鸟铳弹还大不少的散弹弹丸喷出,那十几个后金兵正好站在了散弹攻击的范围之内,有如被割的韭菜一般,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
那些被射翻在地的后金兵的同伴,看到明军火炮已经发射,也顾不得许多,都是抽出腰间的顺刀直接冲了过来,那门三磅炮附近,有一个伍明军的散兵,共有六人,他们见后金兵冲了上来,先是用鲁密铳射倒三人,随后也抽出腰间的戚家刀迎了过去,几秒钟之后,双方在嘶声力竭的呐喊中狠狠撞在一起。
在近战当中,无论是后金兵的顺刀和还是明军的戚家刀,对于两层或是两层以上的重甲,威胁都不大。此时同样打疯了双方很快进入贴身肉搏,在发现互相砍杀并不能有效的杀伤对方之后,两边的军士不约而同的抽出更有威胁的匕首或是解首刀捉对厮杀。双方不顾一切的扭在一起,很多人都是在地面上翻滚着,以生死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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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的散兵毕竟还是以远程射击为主要作战手段,近身肉搏虽然也是他们的必修课,但是毕竟不能与从小就练习肉搏的后金兵相比,而且明军散兵的人数也比对方少了一人,眼看这会已经处于了下风。
这时,被他们保护着的那门三磅炮的三个炮手见状,也都抽出自己贴身的自卫短刀,甚至是随手抓起地上的推弹杆,也是大声叫喊着冲了过去,不要命的与那几名后金甲兵打斗。www.
对面的后金兵见状,也是迎上来两人,他们二人都是手持顺刀。双方贴近到一起之后,两个平时不以冷兵器搏杀而擅长的的炮手连连受伤,却没有退让,只是死死缠着那两个后金兵。
这场最残酷的肉搏战就发生在那门三磅炮附近。距离石城军的阵线不过二十多步的距离,范思达乙千总部的所有士兵都能看到这场搏杀,但是没有军令,明军中没有人离开阵线去帮助他们,所有人都只是心急如焚的看着,握着长枪或是鸟铳的手心无不沁出汗水,希望那个进攻的命令能快些发出,好赶紧去帮助这些战友。
严亦飞此时位于位置高一些的中军部,他从战兵队列的头顶也看到了这场阵线前的搏斗。
此时后金兵的大阵未动,作为统兵官的他,自然也不敢让自己的军士乱了阵脚,他不能为几个士兵的生死而影响整场战斗的胜败,但那门三磅炮炮组后最后一个炮手却引起他的注意,那名炮手正是炮兵千总——佛朗机人公沙的西劳。
公沙的西劳对身边拼力死战的情景看都不看。他只是蹲在三磅炮后面,从两块炮盾护板之间探头看着对面的后金大阵,手中则拿着点火的叉棍。
他手下的炮兵已经被他派出去,支援拼死保护自己的散兵去了,但是他作为炮兵,还是决定自己完成炮兵的职责。
从严亦飞的角度看去,他几乎独自一人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后金大阵,但是身上却散发出一种淡定的感觉。
他趁着双方肉搏的时间,独自装填好了一发散弹,随后点燃了火炮的引药,三磅炮射出散弹立时打翻了对面建奴大阵中的八、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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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这名身材高瘦的西洋人,费力的让火炮回位,接着又抱起一发散弹绕到火炮前面,对身前几步外正在搏斗的双方士兵视而不见。
此时炮管已经过热,已经不能不经刷炮管的程序就直接装填弹药,于是公沙的西劳仿佛四野无人一般,居然自顾自的用蘸水的羊毛刷开始清膛,清完后还稍等了片刻,等待炮膛里面的水汽挥发后才开始装弹,然后又从容的回到了火炮后面,准备再次发射。
在他装填期间,有数支从后金大阵飞来的箭支擦着他身边飞过,钉在了木制的炮盾上面,余力使得那些箭支仍旧快速的左右颤抖,发出嗡嗡的声音。
经管公沙的西劳已经能够清楚的听到
从耳边射过去的箭支破风的尖啸,但是他的动作仍然优雅得如同散步一般。
严亦飞惊讶于这个西洋人的神经能粗大到如此程度,心中对他的评价更上了一个台阶。随后,他又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后金大阵之上。
后金兵大阵已经走到石城军阵前四十几步外,离那门三磅炮只有二十多步,此时双方军阵内的士兵,甚至连对方的眉眼都可以看的清楚。
随着距离的拉近,后金兵们射出的箭也越来越准,石城军的队列传来不少的中箭惨叫之声。
“大人,我们是否还击?”张文斌略带着急的声音传来。www.
严亦飞则是死死盯着后金的队列,随后猛然的一抬手。
张文斌见状对身旁的号手大吼一声道:“全军准备齐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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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天鹅叫声一般的喇叭声响起,近二百支举起的鸟铳都做好了射击前最后的准备,他们终于等来了第二次射击。
对面的后金兵都看到了明军鸟铳兵的动作,他们对明军的火器已是心有余悸,很多士兵都已经惊慌的不知所措,有些士兵停了下来,有些则在继续前进。
严亦飞又猛然将抬起的手狠狠的挥下,张文斌随之怒吼道:“射击!
嘹亮的天鹅音响起,又一轮全阵列的猛烈齐射发出,数百枚铅弹如同风暴般席卷建奴阵线,更近的距离使得明军鸟铳兵的命中率很高,建奴的损失更加惨重,前排仍在嚎叫的建奴被呼啸的铅弹横扫,第一排几乎没有能站立的人,建奴一瞬间就
损失了九十多人,他们阵列前进势头又为之一顿。
这几轮打击中,许多建奴基层军官已经被击毙,指挥已经很混乱。
明军中军代表火器队的红色三角旗挥
动,接着一声鸣金,两翼所有的鸟铳兵兵开始从长枪队的间隙中退后。
步鼓声响起,石城军平日演练过无数
次这样的战术,长枪队和鸟铳队一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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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相向而行,完成远近战之间的转换,虽然也有部分鸟铳队士兵稍稍紧张,在一些位置形成了拥堵,但总体来说,这次变阵还是井井有条。
变阵很快完成,展开的四百名近战兵
出现在一线,他们踩着步鼓鼓点,齐步向对面混乱的建奴迎去,铁甲甲叶碰撞的密集叮当声汇成如同水流的声响。
尽管已经混乱,仍有不少后金甲兵射来连绵的箭支,偶而有被射中面门的战兵发出惨叫。
严亦飞的眼前,十多名残存的中军卫队和骑兵回到中军旗下,很多人还带着轻伤,身上脸上血迹斑斑,他们匆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重兵器,集结到中军旗下,一脸凶狠的等待着再次出击。更前面的地方,长枪队的长矛正一排排依次放平。
后金兵连遭重创,先后到达战场的五百多余真夷战兵只剩下不到二百人,伤亡超过大半,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崩溃,严亦飞也觉得有些奇怪,估计是他们还没有习惯在明军面前野战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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