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交战时,这些丁壮们一直在北坡的最后面,山那边的动静他们都听见了,特别是后金兵开始吹响海螺和喇叭之后,他们心底多年以来形成的对后金兵恐惧立时涌上心头,很多人拔腿就想逃命,但有几十名石城军士兵守着,他们用刀枪看管着那些想逃命的人,维持着这些可怜百姓脆弱的神经。
不过那渗人的喊杀声只过了一会,就有石城军的军官过来通知他们去打扫战场,然后便有了他们看到的那一幕。
石城军的战斗力让这些辽东百姓都是惊讶万分,在他们的印象中,只要几百名建奴骑兵,就能追着一、两万的明军打,而昨天这伙石城军看人数不过一、两千人,却能在转瞬之间让建奴骑兵大败,这实在是超乎他们的想象。
昨天打扫战场完毕后,那支军队来了些军官说了明日登城的悬赏,还有以后可以优先征召他们入伍,并且给家人分地的诱惑,于是这些辽东百姓纷纷报名参加登城战,算算人数一共有将近四百人。
石城军的军士们还在其中挑选出一些强壮的人,让他们穿着昨日俘获的建奴铠甲站在攻城队伍的最前面,这些人拿到了武器和铠甲之后,立时觉得自己也可以十分威武,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等到这些人列队完毕,千总刘一迪走到其中一群人前面,这一部分的临时攻城人员,将在他负责的地段攻城,因此也由他
负责给这些临时士兵做战前动员和传达作战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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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群百姓穿着昨天刚从后金兵尸体上扒下的衣服,有些人手快,抢了外袍,倒还好一些,有些人甚至连建奴尸体上的内衣内裤都扯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花花绿绿各色各样都有,实在让人不觉得这是一支军队的样子。
他们坐在地上好奇的盯着刘一迪,对这种战前的简报很感好奇。刘一迪看到他们因营养不良而变得瘦削的面孔和脏污的乱发,他忽然想起来,两年多以前,自己在逃难时也是这幅模样。直到他在逃难来到了石城岛,为了生活加入了石城军,生活才得以改变。
刘一迪知道,眼前的这批所谓的士兵接下来是靠着一腔热血作战,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很瘦弱,也谈不上任何作战技能,就算面对颓势已显的永宁监城建奴,也会很容易被杀死。
刘一迪在心中其实不太认同此时送他们上战场,不过他也知道,如果这些百姓不率先登城,就会有很多自己的士兵死去,对此,他也太好的办法去给上官建议。
只听刘一迪大声说道:“咱们大家伙要干的事情,就是从云梯登上永宁监城的城墙,登城时我们的炮兵和鸟铳兵会在城下支援你们,城下还有,只要你们在城墙上占据一小段,我们后面的近战兵就会冲上来。然后你们就跟随那些战兵攻击城楼,然后要打开城门,不要瞎跑乱跑,
一定记住,我们的重点是攻击城门.…..”
不足一刻钟后,炮兵的六门三磅炮几乎同时开始咆哮,这些火炮的目标都是城门,但是城门的目标太小,很难一击命中,所以前几轮炮弹都打在了城墙上。
不过三斤的铁弹对城墙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打上去不过一个浅坑,但明军的气势立即就上来了,毕竟高速乱飞的沙石一样能杀人,城墙上很快便看不到后金兵的身影。
明军首先登场的是临时修建的盾车,数十辆盾车吱吱呀呀的往北门缓缓而来,推动它们的明军俘获的两百多名后金百姓和他们的包衣。
这些盾车没有统一制式,石城军让他们制作盾车的时候就告诉这些包衣,谁制作的盾车谁就自己去推,所以包衣们加班加点赶工,在质量上也不敢有一点马虎,不仅如此,他们还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想出无数加固的办法,以便让自己多一点活命的机会,如此一事就让严亦飞充分的体会到主观能动性的巨大作用。
但让这些后金包衣没想到的是,最坚固的盾车被石城军安排在前排,质量稍差一些的被安排在后排,为鸟铳兵做掩护,这样他们的危险性反而大减,有时没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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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目的之前,做事太过认真也可能不是好事。
明军攻城阵列中,前排的十几辆盾车后面跟着的,就是担着挑子或是搬着大筐的辽东百姓,他们的挑子或是筐里面装满了泥土,第二排盾车后是从刘一迪千总部抽调的二百多名鸟铳兵,他们将掩护填壕和攻城的辽东百姓。
再往后五十步,就是挑选出最精壮的披甲百姓,他们分成三十人一队,每队使用用云梯三座,这种简陋的云梯和后世电视剧中常见的那种差不多,上面没有掩护的装备,只在顶上有铁制的挂钩,能挂在城垛上,防止被守兵轻易推倒。
云梯的中间部分还有一个支架,能支撑更多人同时上梯,他们等着城壕填满就会开始攻击。
阵列的最后一排则是石城军的长枪旗队,由刘一迪亲自指挥,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马上登上城墙进行支援。
前排盾车在包衣们卖力的推动之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很快来到城壕边上,后排盾车停在约二十步外,从后面闪出密集的鸟铳兵,他们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墙头。
永宁监城原本有比较宽大的护城壕,深约一丈五尺,宽一丈二尺,不过本身明末诸事颓败,护城壕维护就已经流于形式,再加上后金占领此处后,周围人烟绝迹,又由于此处驻扎的后金兵数量不多,区区两三百名包衣还要负责喂马种地,因此无力维护城壕,在坍塌和雨水冲击下,城壕变得只有原来一半宽,而且其中多处阻塞,城壕中的水也只有数尺深,根本淹不到人。
永宁监城东、西、北三面各设一门:东曰寅宾,西曰聚泉,北曰日永。城内布局与大多明代
城市一样是十字街,两条大街分别贯穿南北和东西四面,石城军主攻的便是北门,此门名日永门,与辽东其他很多城池的城门同名。
填壕的辽东百姓一声呐喊,从前排盾车
后纷纷闪身而出,争先恐后的将土石倒在城壕中,然后便往后去挑第二批,那两百多名包衣也开始往回跑,他们同样要参加填壕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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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听到动静,一些女真真夷的身影就冒了出来,拉开架势准备开弓,城下二百多支鸟铳几乎同时开火,密集的铳声震耳欲聋,城头的垛口被打得碎石乱飞,几个后金弓手被打中,根据他们被击中时的重心不同,有的后仰倒地消失在城头,有的前倾直接摔下城来,在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土。
后金兵惊慌的不断叫声响起,发射完的鸟铳兵马上退后,盾车后又换上一批新的铳手。
虽然形势一片大好,但是刘一迪对于他千总队中的鸟铳手新兵们的表现却并不满意,只听他大声的训斥道:“鸟铳兵各自盯着正对的城碟,别人的不要你管,看着那些敢冒头的,还有,不要别人开铳你们也忍不住跟着开铳,你们这都是什么毛病?!”
刘一迪一边说着,一边在盾车间来回走动,乘着火炮停歇的机会提醒着那些新手士兵和军官。
在他的指挥下,鸟铳手们分成三轮,交替掩护那些填壕的士兵。在强大的火力面前,后金兵被压制的不敢冒头,只能躲在城碟靠后位置抛射弓箭,如此射出的箭支精度和威力都大大减小。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永宁监城的城壕被填出了足够的宽度,后阵的披甲百姓大声嚎叫,抬着各自的云梯蜂拥而来。
严亦飞在一百多步外平静的观察着城墙,抬眼望去城墙上满是枪炮射击后的白烟,视线有些模糊,但已经有好一会没看到城头有人影出现。
临时的攻城兵们已经冲过城壕,七手八脚的将云梯挂钩挂在了城墙上,在如此关头,城上居然安安静静的,严亦飞也不禁有些迷茫,他不知后金兵用的什么花招。
这些辽东百姓都很有一股拼命的劲头,刘一迪知道,训练后他们都会成坚定的士兵,严亦飞心中也不愿他们死在攻城战中。
第一批辽东百姓开始登上云梯,严亦飞心头又开始不自觉的有点紧张,尽管他已经打了不少仗,但每每到临战时,情绪依然会有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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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勇敢的辽东百姓接近城头,城下的士兵发出潮水般的助威声,只见他在碟口稍稍一停,便挥着腰刀跳入城内。
严亦飞听见不远处一名参谋对着同伴大声吼道:“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我动员的百姓,他叫黄海,他之前身上连条裤子都没有,他身上的那条还是我给他的,他们全村只剩了他一个,做梦都想着杀鞑子,你要记着他是第一个登城的,发赏银的时候不要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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