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萝因晌午对她出言不逊被瑾贵妃剔除一等宫女之列,这次的危难竟因此没有波及到她!
“奴婢受不得激,偷拿皇后的石榴送来紫宸宫,常司正罚奴婢俸禄三年减半,鞭笞百下。考虑奴婢下午方才受了杖刑,鞭笞之刑十日后再受。”
金萝瘸着腿踏上台阶,朝谢羡妤迎了上去,笑的阴森,“奴婢倘若侥幸安然度过这次劫难,定上门多谢县主救命之恩!”
金萝的语气越来越重,眉眼间充斥着厉气,看着谢羡妤的眼神仿佛淬了毒,恨不能将她扒皮抽筋!
“金萝姑娘,你一切责罚都缘于自作自受,你未死,是你的福气,你记恨我,要和我斗个你死我活……”
谢羡妤声音冷淡,拖长了尾调,眼眸的余光看向激动的金萝,忽然嘴角上扬,笑意浓浓。
“你不是我的对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戳人心。
金萝呼吸粗重,额前青筋暴动,猛的抬手,竟是要打她。
“以下犯上两次,你丢的可就不再是自己这条命。”
谢羡妤赫然朝她逼近,清冷的眸中炸开雷霆,凉风四起,迸出凛冽的杀气。
金萝面上露出一丝惊恐,咬着牙撑着自己的身子,讥讽道:“宫中人不过看在你救了七皇子的份上给你几分薄面,安和县主,你只是谢府不受宠的女儿,又没有皇子撑腰,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
“会医术的人多了,太医院只要费心多找几个医女,总能把你比下去!你割开了太后的肚皮,伤了太后的身子,太后面上感激你,可她若出现一点点问题,都会怪你曾做出的大逆不道之举!”
“还有今日,你卷入后宫红花毒一案,当真能全身而退?”
金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字字紧逼,身上浓郁的血腥气诡谲的涌到谢羡妤的鼻子里。
终于说到了重点!
谢羡妤迈步,彻底将金萝逼到墙角,寒芒从眼底掠过,只看了金萝一眼,气势磅礴,令人灵魂俱颤。m.
“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一个医女,除了医术我别无所长!”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出来,透着凉意。
“所以,无论贵妃打算做什么,臣女都无意干涉其中!请你也回禀贵妃,陷害一个医女,并没有什么作用,但让臣女察觉危机,臣女也会不顾一切反击,红花毒一案,陛下已经查明有人下毒,主谋也已经杖毙,贵妃娘娘日后该安枕无忧才是,倘若娘娘想用这件事针对臣女......”
“谢府,对臣女来说毫无约束,臣女,也不是毫无手段之人!”
一言毕,金萝诧异的看着她,胸口随着呼吸不
断起伏,瞳孔深处慢慢露出几分畏惧。
“瑾贵妃要保你,想必鞭笞之刑你也用不上。你膝盖的伤口已经化脓,最近几日热水擦洗不可走路,至少休养十日方能好转。”
谢羡妤清晰的声音像是有一种魔力,令人心绪平和,下意识敬服。
金萝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正要道谢,忽然反应过来,闭上了嘴。
“就算你……”
“出于医者关怀之心方才劝告你几句,至于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
谢羡妤打断了她的话,迈步离开。
紫宸宫外风声剧烈,没有草木的阻拦,透着一股阴森。
“姐姐。”
空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谢羡妤回头,平儿穿着喜庆的衣服朝她跑过来。
瑾贵妃……又想做什么?!
谢羡妤压低了呼吸,眯了眯眼。
面前,多出了一条干净的手帕。
“???”
“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明白平儿的意思。
“脏,擦干净。”
平儿指了指她的裙摆。
谢羡妤低头,裙摆上沾了暗红的血迹,她并未受伤,应当是金萝蹭上的血。
谢羡妤朝她笑了笑,推开了她递来的手帕,“血已经渗透,帕子擦不干净。”
平儿却不听,拿着帕子又往她面前递,见她不接,索性蹲到地上,拽着她的裙摆自己动手擦。
谢羡妤惊异的向后退了一步,按住平儿的手腕,“别把你的身上也弄脏了。”
“这裙子回府后会清洗干净,有点血污没关系。”
谢羡妤打算松手,忽然脸色微变。
拉平儿起来,按住平儿的脉搏,眸光闪了闪。
这孩子——中了蛊!
这才是她心智不全的主要原因!
“我没告诉娘娘你在屋顶上,姐姐,我守住秘密你会抱我,对吗?”
平儿仰着头对她看着,那一双清澈的眼眸看的谢羡妤心软。
弯腰和她同等高度,谢羡妤认真道:“平儿,我从未见过你,你认错了人。”
“噗。”
平儿一把挤进她的怀里,在她的脖子蹭了蹭,“平儿知道。”
“但是你们,很像!”
平儿想了想,比出两只手,“十分像!”
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的那么像的两个人。
谢羡妤伸手拍了拍平儿的后背,叹息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人便好。”
“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时让我抱你。”
这只是半大的孩子,比七皇子大不了几岁,谢羡妤不想伤了她的心,安抚了几句,目送她回紫宸宫。
坤宁宫一直没人传唤,谢羡妤走在御花园的脚步越发缓慢。
她的思绪很杂!
瑾贵妃根本没中红花毒,今日这场局,恐怕是瑾贵妃引着皇后布下。
还有皇帝……皇
帝的态度更为奇怪!
以她对皇帝的了解,宫中出现这种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处理!
“你快些走吧,日后隐姓埋名,不要再提宫里!”
宫门口,一个宫女抱着一个包裹从狗洞爬了出去,月光下她扬起脸,谢羡妤呼吸骤然停下。
“是她。”
那个紫宸宫里给瑾贵妃下毒的宫女!
她不是被杖毙了吗?
“我们也赶紧回去,别被人抓住!”
那护送宫女出宫的公公佝偻着身子招呼同行的人离开,谢羡妤迅速站在了树后。
洪公公……
他怎么会私自放一个罪人离开皇宫?
谢羡妤压住心底的震惊,回头,脚步猛然停下。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双手负在身后,月光倾洒在他的身上,发上染上白色光华,通身气势恢弘,但在这深夜,却显得极为萧瑟。
沉默了一会,谢羡妤缓缓屈膝,“臣女,参见陛下。”
寂静下,皇帝缓缓回头,脸色像是很迷茫。
过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道:“是你啊,谢家丫头。”
谢羡妤保持着行礼的动作,应了一声。
“今夜,想必你夜逛御花园,收获不小。”
皇帝沧桑飘渺的声音似盛夏里的惊雷,没有狂风骤雨,却压的人喘不过气。
谢羡妤紧抿着唇,微微蹙眉,恭敬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仁慈,臣女敬服。”
低低的笑声从皇帝的喉咙里响起,他的手在空中抬了抬,让谢羡妤起身,一阵风吹过,皇帝两鬓依稀露出几根白发,威严之气弥漫。
“你这孩子会说话,可朕,不是什么仁慈之人。”
宽大的手掌压在谢羡妤的肩膀上,皇帝的声音发着浓郁的叹息。
“甚至,朕不是一个好夫君,好父亲!”
不是一个好父亲……
几乎瞬间,谢羡妤的脑海中响起及笄礼那日瑾贵妃被压走时发出的笑声。
她当时说:“当真是……稚子无辜!”
仅仅凭这一句话,她一直觉得瑾贵妃引七皇子来她的及笄礼被血狼威胁有古怪!
此时听着皇帝这般说法……
还有今日七皇子腹痛,皇帝当真不知内情?
皇帝几次三番将皇后驱离那个花瓶,究竟有意还是无意?
谢羡妤忽然抬起头,和皇帝直视,“臣女斗胆一问,陛下利用过七皇子吗?”
皇帝最终没有回答,浑浊的双目定定的看了她许久,一点点转身,迈步离开。
谢羡妤僵着身子动了一下,皇帝遥远的叹息传到她的耳里。
“朕,欠川儿,瑾贵妃良多。”
欠,川儿,瑾贵妃……
就这一句话,解答了谢羡妤所有疑惑。
也就这一句话,令谢羡妤汗毛竖起,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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