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青,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摊主气急大叫道,
“秦始皇用过的,秦始皇用过的诶!你就出五个铜子儿?你这是在侮辱始皇帝你知道不?!”
啪嗒。
徐风雷从怀里掏出六个铜子儿,扔在了摊位上。
“那再多加一文钱,差不多得了。”
他拿起‘青铜琮’,在手里掂量了两下,随口道,
“拿走了噢——”
说罢,徐风雷已是转身离去。
摊主望着摊位上那六个铜子儿,一脸的苦色。
原以为碰上肥猪了,没想到真是行家啊!
“得得得,六文就六文吧,这还能赚上两文钱……”
他收拢铜钱,滴咕道,
“待会儿吃茶去……”
……
驿馆之内。
浩宫千鹤坐在椅上,扭动了两下腰肢,有些许不太习惯。
哒哒。
侍者送上两盏茶,一盏给唐俭,另一盏给了浩宫千鹤。
其身后站立的两个赤脚黑衣男子见状,闷哼了一声,神色有些不愉。
“千鹤公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唐俭自然不会去在意这两个‘随从’,他望着浩宫千鹤关切的道。
“不,千鹤没有不舒服,只是我们东瀛人一向都是席地跪坐……”
浩宫千鹤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故而,有些不习惯,让唐俭君见笑了。”
唐俭顿时恍然。
“原来如此……”
他笑道,
“秦汉之时,我天朝也是席地跪坐,那是因为衣裳问题,不便坐于椅上。”
“如今的衣裤严丝合缝,自然不用顾虑那么多,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就是。”
几百年前,那裤子都是开档的,当然不能这么大马金刀的坐着。
咋的,让鸟鸟出来透气啊?
可如今时代进步了,衣裤早已改了不知道迭代了多少次,那跪坐的习惯自然也就消失了。
“谢唐俭君指教。”
浩宫千鹤拱了拱手,笑道,
“入乡随俗,千鹤应该适应大唐的习惯。”
“对,对。”唐俭眉开眼笑。
虽是初次见面,但他对浩宫千鹤的印象很好。
比较一个漂亮又懂事,说话又好听的年轻姑娘,谁不喜欢呢?
“唐俭君,容千鹤介绍。”
浩宫千鹤忽的起身,指着身后二人道,
“左边这位,是父皇指定的正使,犬上三田耜;右边这位,是副使药师惠日。”
“实际上,这两位才是我东瀛真正的使者。”
唐俭听到“父皇”二字,眉头微微一皱,可听到浩宫千鹤后面的话,却不由得露出了惊讶之色。
“哦?原来公主不是正使吗?”
他这才将目光转向那两个随从,略一拱手道,
“怠慢了,怠慢了。”
“来啊,看茶,看座!”
侍从得令,这才搬来两把椅子,送上两盏清茶。
“谢唐俭君。”
….“谢,唐俭君。”
两人的声音闷闷的,虽然只说了四个字,但却听得出那声调有些怪异,显然唐语说得还有些蹩脚,不像浩宫千鹤那样丝滑。
“千鹤不是正使,这一趟来,可以说是特别出行,主要是想要增长阅历和见闻。”
浩宫千鹤嫣然一笑,道,
“千鹤太仰慕大唐了,大唐幅员辽阔,人杰地灵,还有浩如烟海的智慧经典。”
“千鹤可以说,随便一个大唐地方官员,到了我东瀛都能胜任关白,任意一本大唐的书籍,都能在东瀛被奉为国宝!”
唐俭眉头一挑,嘴巴开始往上咧。
“哪里哪里,千鹤公主过誉了,过誉了。”
他连连摆手道,
“昔日秦始皇要出海访仙,海外三大仙山蓬来、瀛洲、方丈中的瀛洲,似乎指的就是东瀛。”
“如此说来,东瀛虽在海外,却也是宝地啊,哈哈哈……”
花花轿子人抬人,商业互吹是友善外交的基础嘛……
“果真?”
浩宫千鹤望着唐俭,眼睛里亮晶晶,带着几分期盼。
“呃……自然是真,自然是真!”
唐俭微微一怔,忙笃定道,www.
“史料都有记载,做不得假!”
“这太好了!”浩宫千鹤笑容瞬间绽放,只见她转身朝着身后二人道,“两位听到了吗?我东瀛千年前便是宝地,乃是秦始皇帝都要寻
找的仙地,我东瀛人自然是仙人的后代,这是大唐鸿胪寺卿唐俭君亲口说的,你们要将其记下,这是重要依据。”
两个使者闻言,亦是目露光芒。
“对,我们是仙人的后代,这仙人便是天照大神。”
药师惠日从怀中取出小本,念念有词的便开始记录,
“唐鸿胪寺卿唐俭君的话语,更让这一事实得到了有力的证明。”
唐俭:“???”
隐约间,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有种被人暗暗坑了一下的感觉。
就说两句客套一下,你们咋还这么大张旗鼓的,跟史官似的还要记录啊?!
就在此时,忽的有一道声音传来。
“仙人后代?扯几把澹!”
只见徐风雷啃着一串糖葫芦,快步走到院内,一脸不屑的道,
“倭人就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唰。
药师惠日停下了书写,皱着眉头看向来人。
其余三人,亦是望了过去。
却见徐风雷将糖葫芦塞到了唐俭怀中,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俭公,你的历史不达标啊!”
徐风雷道,
“秦始皇时期,确实有蓬来、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的传说,但这里的瀛洲仙山和东瀛完全不是一回事,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再说了,你既然记得有这么个传说,可还曾记得徐福奉秦始皇命,带三千童男童女出海访仙之事?”
唐俭愣了神,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得顺着徐风雷的意思,点了点头。
….“我来告诉你们吧!”
徐风雷嘴角勾起弧度,朝着浩宫千鹤笑道,
“原本你们那地方,乃是蛮荒之地,那里住着的人,又矮又黑,我姑且称之为矮黑人。”
“矮黑人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直到徐福的到来。”
“徐福辗转海外,寻不到仙山无法向秦始皇交差,自然不敢回到中原,他只得带着三千童男童女留了下来,在那蛮荒岛国上繁衍生息,以土着矮黑人为奴役,大兴土木,传播文化。”
“至此,蛮荒的岛国,才有了一丝文明的种子。再加上三千童男童女之中有和土着矮黑人结合的,一代代生育下来,方才有了你们现在的族群和道统。”
“但因为矮黑人的遗传太过于强大,所以即便有我中原三千童男童女改善人种,最终也始终长不太高,形貌身高相对于中原人来说,依旧要矮上一截,故而被称为倭人。”
“现在,可懂你们倭人的起源了?”
浩宫千鹤听完这番话,脸色骤然一变。
“八嘎!”
两个东瀛使者皆是大怒,叫骂道。
“八你妈的嘎!”
徐风雷脸色一冷,直接一糖葫芦串甩了过去!
砰!
“啊!”糖葫芦甩在了药师惠日的脸上,这迎头痛击让他惨叫了起来。
曾!
身旁犬上三田耜一言不合,骤然拔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
而与此同时,长安驿馆内的翊卫亦是拔剑,一时间,院内的气氛竟剑拔弩张了起来。
“诶!这是干嘛,干嘛啊……”
唐俭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忙上前劝架道,m.
“收剑!都收起来!”
“两国外交,是和谐友善之事,岂能如此?”
唰唰。
驿馆内的翊卫这才收拢了战剑,但目光依旧警惕的看着对面两个赤脚黑衣男子。
“犬上君,你这是做什么?”
浩宫千鹤亦是侧身呵斥了一声,道,
“收刀!”
“父皇是绝不允许你在唐朝动武的!”
“可他……”犬上三田耜面色不忿,握紧了短刀。
“收刀!”浩宫千鹤加重了语气,眉宇之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哈衣。”犬上三田耜只得不情不愿的收拢短刀。
但他的目光,还是极其不善的盯着徐风雷,恨不得用眼神杀死面前这个可恶的男人!
身旁的药师惠日面无表情的掀开糖葫芦,将其紧握在了手中。
“唐俭君,此人是谁?为何出言不逊,要侮辱我东瀛?”
浩宫千鹤没有去看徐风雷,直接向唐俭问道。
“这……呃……”唐俭面露为难之色,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大唐鸿胪
寺丞,徐风雷!”
徐风雷呵呵冷笑道,
“你说我侮辱你们东瀛?何出此言?”
“我是以历史资料为依托,指出你们倭国的起源和道统,这完全是好心好意,哪有半点侮辱?”
….“难道你们觉得,你们的祖先辱没了你们?若是如此,那我真替你们的先祖感到悲哀,或许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繁育了你们这些以祖宗为耻的后代。”
“你!”犬上三田耜和药师惠日死死的盯着徐风雷,看那脸色,都快气炸了!
倒是浩宫千鹤,到底是公主,还算沉得住气,只是脸色也极为难看。
“原来是唐俭君的属下,徐君。”
她象征性的拱手行礼,澹澹道,
“徐君所言,千鹤不敢苟同。你所述的,不过是根据传说推测的罢了,岂能言之凿凿的将其当做真实的历史?”
“东瀛的起源,绝不是你一番话就能断言的。”
徐风雷哈哈一笑。
“就是嘛……我就随意胡诌一下,就跟你刚才说你们是仙人后代一样,只是胡诌而已。”
他摇了摇头,无奈道,
“你们能胡诌,甚至还要让我们唐鸿胪给你们当工具和凭证,当成史实来记录,难道我就不能合理想象?不知道你的部下急眼什么?我真是搞不懂。”
浩宫千鹤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是,是犬上君和药师君太无礼了。”
她指了指身后二人,道,
“千鹤让他们跟您道歉,刚才唐俭君所说的话,也会一并删去,不会记录下来。”
徐风雷眯着眼看向她。
“呵呵,道歉?”
他冷笑道,
“我并非气量狭小之人,若是寻常人如此,道歉我也就接受了,但他们刚才似乎骂人了啊?”
“八嘎,这词儿在你们那似乎是混蛋的意思吧?”
“东瀛使者骂大唐鸿胪寺丞是混蛋……这一句要记下来,我要带给陛下看。”
浩宫千鹤脸色又是一变。
犬上三田耜和药师惠日亦是心神一震,露出了紧张和后悔之色。
脱口而出的一句脏话,可能会让大唐皇帝对他们的印象大打折扣,甚至是厌恶!这样一来……他们来唐朝的目的就完不成了啊!
“对不起!徐君!”
浩宫千鹤立即低下了头颅,露出了诚恳之色,忏悔道,
“是犬上和药师他们两个不懂规矩,冒犯了您!浩宫千鹤代他们向您致歉!希望您千万不要在意!”
徐风雷掏了掏耳朵,不为所动。
浩宫千鹤看向身后二人,露出懊恼之色。
两人也知道自己的失言惹了麻烦,皆是低下了头颅,深深鞠躬,道:
“对不起,徐君!是我们冒犯了!”
徐风雷嗤笑一声。
“做错了事儿,鞠个躬道个歉就算完了?果然是你们的作风,几千年都不带变的。”
他一脸的不买账,道,
“在我们大唐,像这种程度的冒犯,想要求得谅解,起码得跪下,磕头!喊一声爷,我错了!才会被原谅。”
“你们到底是东瀛的使者,不能太没面子,所以磕头喊爷就算了,给我跪下,认个错,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不会再提。”
“否则,此事不休!”
在大唐,还能让你个小日子欺负咯?
“下跪?不可能!”
犬上三田耜脱口而出,断然拒绝。
“不,要我下跪,除非死!”
药师惠日亦是梗着脖子,一副宁愿去死也不下跪的模样。
本来给人下跪就够屈辱的了,跪的还是这样一个侮辱东瀛,为他们所仇视的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徐公,你这是否太过了……”
唐俭眼看着事态逐渐失控,忙上前扯了扯徐风雷的衣角,小声劝道,
“他们虽然得罪了您,但毕竟是使者,陛下也挺看重这次外交的。这两个是东瀛使节的正副使,不是什么小喽啰,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放他们一马吧……”
这再闹下去,怕是要变成外交事故啊!
对唐俭苦口婆心的劝解,徐风雷只是瞥了他一眼,澹澹道:
“唐鸿胪,你在教我做事?”
唐俭脸色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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