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安明白沛夏的小心思,却只当不知。
北翼王之于她来说,只是个素未谋面,极其讨厌的陌生人。
当初他公然拒婚,扬言对女人不感兴趣,说赐婚对象若是她哥哥沈淮之,他可以考虑一下。
拒婚她就算了,竟然羞辱她哥哥!
简直可恶至极!
“以后莫提北翼王,晦气!”
沛夏刚走到门口,脚被门槛拌了一下,差点摔倒。
一夜无眠。
清晨,沈妤安洗漱之后,前去探望沈淮之。
刚出小院,就察觉前院过于吵闹,隐约有道士念经的声音,当即转了方向,往前院去。
越靠近,念经的声音越清晰,伴随着许多人的哭泣声。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到了前院,发现院子里挂满了白绸,正厅已经改做了灵堂,一座崭新的漆黑棺椁摆放正中央。
棺椁前方,摆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设置了香炉,两个道士坐于左右,一人诵经,一人击打着铜钹。
离得八仙桌一米处,放置了铜盆,沈家旁支那些小辈,正哭泣着烧纸。
左右两侧,坐了两排哭哭啼啼的妇人,有府中姨娘,也有旁支的伯娘婶娘。
裴氏呆坐于棺椁旁,双眼通红,眼底泛着血丝,整个人一动不动,很是木讷。
沈妤安一整个懵住,人群里搜索了一圈,看到了正在和管家赵深交谈的沈丰年。
忙快步走了过去,“父亲。”
沈丰年冲着赵深交代着,“远方亲戚那些,除了夫人娘家,务必都通知到。”
“还有,派人去水月庵接回三小姐。”
“黎县那边,让人快马加鞭送消息过去,尽快将二爷一家接回来。”
赵深一一应下,匆匆离去。
沈妤安眉头紧蹙,“爹爹这是在做什么?”
沈丰年一脸疲惫,复杂的目光看着沈妤安,“跟我来。”
父女两人去了藏书楼。
刚上二楼,沈妤安就忍不住质问,“昨日我就说了,三哥还有机会活过来,爹爹今日一早就设了灵堂,这是做什么?”
沈丰年
深深注视着沈妤安,眼底是沈妤安看不懂的沉重与复杂。
“昨日慈济大师到来,言你兄长有一线生机,为父一时激动,忘了思虑后果。”
“你兄长若真能死而复生,必然引起天下震动,届时慈济大师和你都会被世人盯上。”
“普通百姓倒不能拿你们如何,那位高权重者,必将用尽手段,将你和慈济收入麾下,以保永生。”
“所以你兄长不能复活,至少,不能以沈淮之的身份复活。”
沈妤安一瞬间明白了沈丰年的用意,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父亲就只有三哥一个儿子了,设灵堂,发丧,就意味着,侯府将后继无人。”
“平西侯的爵位是父亲戎马半生,赔上两个兄长的性命换回来的,就因为顾及我的安危放弃了,值得吗?”
沈丰年苦笑了下,“傻丫头,为父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顾虑整个平西侯府,连带着沈将军府,甚至整个沈氏一族。”
沈妤安困惑,兄长复活,最多让她和慈济陷于险境,又怎么会威胁到整个沈氏一族的安危?
“爹爹的话,女儿不明白。”
“你无需明白。”沈丰年沉声道,“关于你兄长身上的那块玉玦,不可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沈妤安更加困惑了,“爹爹知道那玉玦是做什么用的?”
“知道。”
“那爹爹可知,那玉玦出自何处?为何慈济和尚会说,玉玦是物归原主?”
沈丰年一下变了脸色,“慈济大师当真这么说?”
“嗯。”沈妤安点头,“他说,慧觉方丈窥破了天机,算到我三哥有一生死劫,于是在临终前,托他将玉玦带来沈府,换我三哥一线生机。”
沈丰年一脸震惊。www.
“若慈济大师所说属实,那也就是说,是慧觉方丈想要救下我三哥。可父亲又说,三哥死而复生,会威胁到整个沈氏一族的安危,那是不是说明,慧觉方丈想害沈家?”
沈妤安逐步分析着。
“不会,慧觉方丈不会害沈家。
”
沈妤安疑惑地看着沈丰年,“父亲既认定慧觉方丈不会害沈家,又认定哥哥死而复生会陷整个沈家于险境,这岂不互相矛盾?”
沈丰年脑中一片乱麻,面对女儿的质疑,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慧觉方丈应当知道,魂玦现世,天下必起纷争。
既如此,又为何要在圆寂前,托人将魂玦送回沈府?
“爹爹……”
“别问了,为父也糊涂。”沈丰年一脸疲惫,“你三哥离世的消息,我已经让人传达至各大世家,很快就会有人来吊唁,我前去接待宾客。”
语罢,径自离开。
沈妤安眉头紧锁,她不知道父亲在顾虑些什么,但她不想让三哥在世人眼中死去。
她的三哥,归来之时,必须以沈淮之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
思忖片刻,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出了藏书楼,回了揽月阁,写了封信,让青衣卫送到护国寺。
护国寺。
菩提树下,一袭白衣的俊秀和尚,与一袭墨色华服的俊美男子,正在对弈。
你来我往间,一局复一局。
一个悠然闲适,不慌不忙,一个杀伐果决,步步紧逼。
落下最后一子,冥沧御漆黑的眸子凉凉地睨着慈济,“你又输了。”
慈济温和一笑,“王爷棋艺精湛。”
冥沧御手指随意在棋盘上摆弄出一个“宁”字。
“此人,可在盛京?”
“王爷,贫僧没有占卜的能力。”
冥沧御随手打乱了棋子,他入京寻慧觉方丈,不想慧觉竟是圆寂了。
“沈家已经开始办丧了,那沈淮之,当真还能够死而复生?”
“慧觉师叔所言,应当不假,只是何时能复活,贫僧无法预知。”
冥沧御轻嗤,“若非打了慧觉的旗号,本王当真怀疑,是你这和尚胡言乱语,招摇撞骗。”
人死若能复生,人间岂不乱套?
“慈济师叔,沈府二小姐着人送来了一封信。”
小沙弥上前,恭敬地将信件奉上,始终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冥沧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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