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缓缓流淌出一丝奇异。
他曾敬仰、崇拜过这位威严的天子,无数次躲在角落偷看,心里既惶恐又期待,害怕被发现,又希望能够被楚杨帝看到。
可每一次,赫连迟都没有被人注意到,楚杨帝眼中亦没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苟活于深宫中,被宫嬷嬷一次次的贬低,被赫连烈一回回的欺凌,终究叫他消了对楚杨帝的期盼。
他变得心冷,变得无情,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就连当初楚杨帝要给他指婚,最终选中的皇子妃谢盈牵,都只是他随手一指而来的。
这世间没有半点值得他留恋,整日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匍匐卑鄙苟活着。
最后,他也亲手杀了这位他少时就一直仰慕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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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杨帝驾崩,四皇子赫连迟受命登基,一个月后于青云台祭天行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过后,寒水颜氏倏然撤离京城,寒水颜氏嫡女颜清瑜削发为尼,终日祷告祈福。
同一时间,一名自称阴阳隗氏子弟的阴阳卦袍男子到往京城,被新帝迎入皇宫。
乾清殿外。
凤袍加身的谢盈牵领着几个宫女,来到乾清殿,想见一见新帝。
刚走到殿前,就被云林拦了下来,“皇后娘娘,皇上正与隗公子商榷要事。”
谢盈牵微蹙起眉,看着堆满笑的云林,又看了看紧闭着的殿门,“本宫接连来了三日,皇上都在与隗公子谈正事。”
她眼中出现狐疑,“莫不是你在骗本宫?”
谢盈牵性子极好,纵使做了皇后,也鲜少发怒,可接连几次碰壁,就是性子再好,也不能这么忍啊。
她嫁给赫连迟几年,知道赫连迟身边的太监就属云林最机巧,惯会油嘴滑舌,当下就以为云林如今也敢糊弄起她来了。
“哎,奴才冤枉啊。”云林毫不犹豫,冲着自己的脸就打了几个巴掌。
“啪啪!”极为响亮。
末了,云林一脸谄媚,“娘娘,您是知道奴才的,奴才忠心耿耿,从来不敢说假话,皇上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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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隗公子在里头说话呢。”
面对这般能说会道的云林,谢盈牵脸上怀疑缓缓褪去。
转头朝紧闭的殿门望去,心中开始不安与忐忑起来。
那隗公子听说是北英世族阴阳隗氏中人,名唤隗木,擅阴阳之术,可窥天象,一来京城,就被皇上请入宫中,盛礼相待。
时常与皇上在乾清殿内详谈要事。
这期间,皇上都会屏退所有太监,云林这个备受器重的也不例外。
皇上究竟在跟隗公子谈什么?
谢盈牵不知怎的,心里特别慌,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马上就要发生了,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她胸口,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待隗公子离去,就命人来告知本宫一声。”谢盈牵道。
她今儿必须见到皇上。
“是,皇后娘娘。”云林低头应是。顶点小说
谢盈牵再次看了一眼紧闭的乾清殿,才带着宫女离开。
谢盈牵没走多久,殿门就打开了。
阴阳卦袍男子大步出来,直接朝乾清宫宫门而去。
云林与云息赶忙进殿,瞧见龙椅上面色一如既往阴冷的帝王,全身一寒,毕恭毕敬上前伺候。
谢盈牵再一次来到乾清殿时,依旧吃了个闭门羹,伫立良久,黯然离去。
新帝一登基,大肆清算朝纲,矛头直指豪门世族。
一时间之间,腥风血雨,翻天覆地,以左丞相为首的先帝旧臣砰然瓦解,豪门世族亦剑拔弩张,隐有反抗之意。
除了窥见先机,全部撤离京城、退避寒水城的寒水颜氏外,其余三大豪门三大家族皆受到巨大影响。
心中警惕的同时,不免猜疑起新帝的用意。
刚刚登基,尚未稳住朝堂,另有东盟、北英虎视眈眈,新帝却迫不及待对他们这些豪门世族出手,当真不怕他们反了吗?
有此忧患的,不仅前朝,后宫亦然。
赫连迟不喜女色,偌大后宫就独谢盈牵一人。
只谢盈牵没有感到欢喜,发而生起莫大恐慌。
她觉得,赫连迟这段日子的异常举动,很不对劲,像是……
想到
这,谢盈牵手一抖,靛青琉璃瓷杯就掉落下去,“啪”的一声碎了。
惊得谢盈牵花容失色,亦叫殿内太监宫女惶恐跪地。
“娘娘,您的衣裳!”谢盈牵身边的大宫女惊呼,忙要用手帕来擦谢盈牵衣裳上沾的茶水。
茶水并不烫,洒了些到身上,谢盈牵没有任何感觉。
她一改往日娴静,猛地起身,“本宫要去见皇上。”
“娘娘,见皇上也要先……”大宫女看着谢盈牵脚步慌乱,很快就出了殿,把没有说完的话还咽下,忙跟了上去。
谢盈牵来到乾清宫,如往日般没有见到赫连迟,反倒与阴阳隗氏隗木撞了个正着。
隗木一见到谢盈牵,就露出若有所思神情,随即化为怜悯。
“隗公子?”谢盈牵不悦。
她纵使性情再好,亦是中宫皇后,被外男用这样的眼神看,自然极为不高兴。
隗木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脑海中想起西林新帝那冰冷的话,终究没忍住,劝了谢盈牵一句,“娘娘,凡事须看开,您的一生并非必须寄托于一人身上。”
“大胆。”谢盈牵愠怒,那双素来知礼安静的眸子表现出极大愤怒。
她嫁给了皇上,就当一心一意待皇上,岂能……
此时的谢盈牵不明白隗木话中深意,只认为隗木胆大妄为,劝说她将心放到他人身上。
当战火蔓延到西林皇宫时,谢盈牵瞧见赫连迟一人坐在龙椅上,闭上那双冰冷孤寂的桃花眼。
她跌跌撞撞靠近,明明离得极近,却已然天人两隔。
“砰!”殿门被人从外面粗鲁踹开,甲胄男子携着一身血气,侵入乾清殿。
此人,正是大破西林皇宫的北英太子楚钰放。
见到龙椅上了无生气的赫连迟,眼底划过一丝惊讶,遂利剑重重挥下。
凤袍女子轰然倒地。
京城的青云台上,隗木依旧着卦袍,伫立良久,将西林京城血腥情形完完全全收入眼底,神情飘忽,“这就是西林新帝期望的吗?”
被北英踏平的西林,再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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