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只远远赶过来的十境鲸妖速度很快,只过了一会儿就到了渡船不远处,随后化作了人形,站在了空中,看着这艘被鲸鱼群包围的渡船,仿佛那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范陈心里讶异,没想到这只鲸妖都已经修炼成了人形,那这鲸妖起码有好几百年的修为了。
海中的万丈深渊里,还藏着许多人们未曾知晓的秘密。陆地之中能孕育出大妖,受人们限制因素更小的海洋里,妖族只会更加繁盛,这只十境的鲸妖就是证明。
要知道,在妖宗之中,里面的大妖也都是陆地上的飞禽走兽一类,只有一名大妖达到了十境的修为,而今天就在这长鲸湾里,范陈就遇见一只十境自行修炼出人形的鲸妖,何其不让人震惊!
估计海洋里躲藏着的妖族,还会有十一境。
和这只十境的鲸妖对上,范陈心里早就没底了,但他不得不强装镇定,说道:“我燕家在这条航线上行驶渡船以来,从未打扰过诸位的生活。今天因为一个歹毒的小人,意外之下才惊吵到了诸位。这罪过,还不至于赶尽杀绝吧?只要你能放渡船安全离开长鲸湾,我们燕家一定给你送来厚报!如何?”
那只鲸妖化作了一名男子,此时听了范陈的一席话,不免大笑道:“厚报?能有多厚?比这只渡船上的所有货物加起来还要厚吗?”
范陈一惊,怒斥道:“你想要杀人越货!”
那名鲸妖摇头,说道:“以前你们人族在长鲸湾里航行,不吵到我们,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们过去算了。但是既然今天吵到了我族群的生活,那就没有放你们安全过去的道理了。这只渡船,我要了。”www.
范陈骂道:“得理不饶人!要吃下我们的渡船,你们也得掉一层皮。你就不在乎你的族人的死活吗?”
那只鲸妖大笑道:“族人?我当然在乎。只不过你们燕家既然派了你这么一名九境供奉来押运这一趟渡船,想必渡船里一定有好宝物。我拿到手里,我们的族群将会更加强大,舍小利逐大利,我明白这个道理。”
范陈气得冷笑,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少年血性却不减,愤怒地说:“你就是贪图宝物罢了,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来吧,今天我就告诉你,我们人族不好惹!我范陈就算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好受!”
那只鲸妖不屑地道:“呵,就凭你,还没有那个资本。”
他猛地一挥手,顿时周围的海水都像是随了他的掌控,一道巨大的旋涡开始在海面出现。渡船经受不住旋涡的力量,逐渐被旋涡吸得往里面走去了。
范陈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这鲸妖生死一战,于是不再有任何保留,使出雷霆手段,祭出了一件仙兵品秩的宝鼎,立在船上,顿时船身受到了极大的增幅,逐渐趋于平稳,缓缓又往旋涡之外驶去了。
鲸妖冷哼一声,说:“无谓的挣扎。现在是在海面上,这是我的主场,何况你还低我一境,你没有任何胜算。”
说罢,他往水中跳去,身形顿时转化为一只庞大无比的长鲸,足足有渡船的两倍大,冲着渡船就全速游了过来。
在他的号召之下,那些周围的鲸鱼们也都纷纷怒吼,在其余几只鲸妖的带领之下,对着渡船冲撞过来。
范陈见此情形,知道大势已去了,心里不免有几分凄凉。
一想到全船近千人的性命,还有无数的货物,尤其是那三件天下稀罕的仙兵,都要毁于一旦,他心里就怒火冲天,可惜愤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事到如今
,他只有狠下了心,对着船上绝望的修士们说道:“诸位,长鲸湾的鲸妖要杀我们,是我范陈境界不够,保护不了大家,是我燕家愧对了诸位。现在船上还有近千的普通人,诸位修士有飞行法宝的就赶紧使出来,不必抗争,大势已去,能带走多少人就带走多少吧。”www.
有修士红了眼,高声喊道:“范供奉乃是九境的大修士,这鲸妖留不住你,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范陈惨然一笑,道:“我范陈修行已经一百多年了,这世上的生死离别早就看了不知多少,我已经不怕死了。今天遭遇此等劫难,我范陈的责任首当其冲。是我愧对大家,我会留下来与渡船共存亡,让这些贪婪的鲸妖知道,我人族不是砧板上的肉,我人族绝不好惹!想要吃下我们,他们也要元气大伤!”
底下的修士们都低下头,沉默了,许多人的眼眶都红了。
范陈慷慨激昂,意气风发,好像不再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他喊道:“诸位,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赶紧走吧!”
有修士恶狠狠地看着海中的鲸妖,说道:“来日,等我境界高了,我定将屠尽长鲸湾!”
“说得好!再给我十年,我也要来长鲸湾复仇!”
“加上我一个!”
修士们群情激奋,最后愤怒地看了一眼鲸妖,不再犹豫,纷纷祭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宝,还有几名修士竟然有小型飞舟。
那些船上的普通人此时正是最害怕的一群人,见到这里有一丝的逃生机会,顿时争先恐后地跑过来,挤着要登上修士们的飞行法宝,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许多人被后面的人推到,踩在了脚底下。
修士们的飞行法宝所能带上的人,相比于整船的人,无异于杯水车薪。只是谁的命不是命?大家都想活下去,在生的希望之下,人性的恶念都被激发出来了。
有弱小的妇女孩童刚一登上飞舟,就有身强体壮的男子抓着他们的身子,把他们拉下来,然后自己再登上去。
还有那在世俗界的权势之人,也还在大声嚷嚷斥骂其他人,似乎自己比别人高一等。只不过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嚣张的叫喊声满是苍白无力。没有人在乎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威胁和叫骂,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逃生的优势。
范陈看着那一片的乱象,心里一叹,威严地说道:“不许乱来,让女人和孩子先上去!”
那一处还是乱哄哄一片,像是把范陈的话当做了耳边风。
那些修士们都佩服范陈,此时一听他的命令,也开始动手维持秩序。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再厉害,也比不过修士,因此只能含恨走在后面。
雀儿和小葱一行人也在拼命地往修士们那边跑去,她们都是普通女子而已,可以先行逃生的。
可当她们冲到飞行法宝旁边的时候,却见无论是飞剑,还是飞舟,亦或是蒲团,都已经挤满了人。一柄狭窄的飞剑之上,平时最多载两人,现在竟然能满满当当站下了六个人,实在匪夷所思。
她们寻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空位,只得急得团团转,求助地看向那些修士,可是那些修士又不能凭空变出法宝来,也已经没了办法。
所有的飞行法宝上都已经挤满了人,也只堪堪装下两百人而已。而周围那些没有登船的人见到了这一幕,愈发着急地往前面挤去,那些维持秩序的修士们都要压不住了。
范陈痛心地看了一眼那边,下命令道:“赶紧起飞走了!能走一个是一个!”
这一声令下,那些还没有登上飞行法宝的
人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要被抛弃了,都像发疯了一样往里面冲去。还真有几人冲了进去,一把抓住了法宝。
那些法宝本来就已经到了使用极限,这几人一拉住,竟然都飞不起来了。
范陈怒喝道:“起飞!赶紧起飞!鲸妖马上就要撞上来了!”
那些修士脸色一凛,都狠下了心,把拉住法宝的几人推开,然后发动法宝,在其余众人绝望而哀求的眼神中,逐渐飞上了云端。
雀儿、小煤炭和小葱最终还是没能挤上去。
小葱红润漂亮的脸此时被吓得煞白,发丝散乱在脸颊上,痴痴地看着那些修士远去,心里满是绝望。
雀儿一咬银牙,说道:“小葱姐,靠别人救是靠不住的,留在船上必定是死路一条,我们赶紧下海,说不定还能趁着鲸鱼们进攻渡船的时间,逃离这一片海域。”
小葱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害怕地说:“要不再等等徐怀谷,他应该会救我们的。”
雀儿急道:“不能再等了!我们只是与他萍水相逢一场,他真的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们吗?天救不如自救,现在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
小葱恐惧地低头想了几眼,也下了决心,点头说:“好,就按你说的,我们赶紧逃!无论结果如何,是生是死,我都认了!”
雀儿这才坚定地点了点头,马上和跑去了船舱里,拿出了刚刚用木门临时做好的一个简易筏子,还有一袋子的水和食物,找了个偏僻没有人的地方,偷偷地把筏子丢下了水。随后小葱和小煤炭也从船舷上跳进了海里,游到了筏子上,用了几只木板做的小桨,拼命地往外面划去。
筏子很小很简陋,周围围满了鲸鱼,海水被它们的游动而搅乱得汹涌澎湃。一行人在这只小小的筏子上,心中充满了恐惧,但好在筏子很小很不起眼,这些鲸鱼们似乎没有发现。
几人在求生的信念指引下,拼了命地划离渡船。
……
渡船上的一个不起眼小房间里,一名老方士在里面盘腿坐着,面色波澜不惊,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要发生了一样,他大概是这艘在劫难逃的渡船里最从容的人了。
小杏子在一旁急得不可开交,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老方士,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师父,外面有好多人都要死了,你救救他们吧!”
老方士脸色不起一丝波澜,反问道:“小杏子,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小杏子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们七里山是做生意做买卖的,有买才有卖,不出钱的人,我们是不会帮他们做事的。”
老方士又问:“我们在渡船上算了一圈的命,有几个人给了我们钱?那些不给钱的人,凭什么叫我帮他们?”
小杏子急得直跺脚,说:“可他们都是人命啊!师父,你救了他们,也算是积德了!”
老方士摇摇头,说:“这是他们命中该有这一劫,我救不了他们。世间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如果救了他们,又会有许多人的命运因此改变,不见得就是好事。我们七里山立足飞鱼洲这么多年,讲求的就是一个黑白通吃。平日里收了钱,刺杀一类的事没少做过,这些人命算不得什么。”
他顿了一顿,叹气说:“况且,那只鲸妖的实力太强,我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
小杏子愁眉苦脸,难过地低下了头。
老方士站起了身,说:“走了,小杏子,不要自责了,我们把那些出过钱的人救下来就好了。”
小杏子无力地背起了书箱,低头叹着气,无精打采地说:“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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